【鬼灯的冷徹】 地獄來的禮物果然地獄/白鬼

 
*應景(o
*收錄在《如履薄冰》中

*女裝有(?



 



銅鈴大眼不怒而威,瞪視台下魂都丟了泰半的犯人。

「方才這面淨琉璃鏡都已經明白揭露你犯下的罪,還不承認?」
「是……我認了、我都認了,拜託不要再播了……」

眼見自己羞恥的黑歷史全都被那面鏡子一清二楚明白地呈現出來,精神狀態遭到重擊、血槽幾乎見底的亡者氣若游絲,又給閻魔大王這一嚇,雙腿頹軟趴伏在地,只差沒再斷氣一次。
將犯人罪狀快速又有條理地一一細數發落後,確認兩名獄卒將犯人拖離大廳後,閻魔大王瞬間變臉,換回原本和藹可親大叔模樣,連方才凌厲霸氣聲線都急轉直下、回復厚實溫吞,對著立在右下方台階盡頭、正確認書卷上進度記載的黑衣背影示好。
「欸、欸,那個鬼灯啊,今天我表現這麼好,應該可以吧?」

襯著鮮赭裡衣的墨色背影,默不作聲地收好卷軸,墨黑外衣中央上方的反向鬼灯草圖紋隨著男子動作,更顯醒目地躍動鮮豔色彩。將卷軸以內嵌繫繩緊繫好後,重新取來另一份卷軸的他低首垂眸,摘下鼻樑上的紅框眼鏡後回首,中分瀏海滑落額前,有昭示身分的尖角森白──
閻魔廳第一輔佐官、鬼灯,在揚起視線同時,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甩出手中新卷軸,準確直擊正朝他眉開眼笑的大臉中央。
「……你露餡露得太快了大王,還有這份名單要處理。」

望著被當成武器攻擊自己大臉、掉落在台上還冒出一縷輕煙的卷軸,吃了疼卻不敢喊出來的閻魔廳主人,將眼淚默默往碩大肚裡吞。若是平日的大王,就會開始耍賴喊累甚至偷吃步;但今日他為了不浪費時間,連半聲苦都不敢喊,只求趕快拚進度。
一切緣由,都要倒帶到昨日下班前的一段閒聊。





「聖誕節?」

「現世日本很重視這節日,我也很有興趣。」主動提起想過聖誕節,閻魔大王回想自己翹班沒做事時,開了淨琉璃鏡在瀏覽現世時的所見所聞,「這種節日大家心情都很好,會互送禮物~而且還會吃聖誕大餐。」一想起那滿桌節慶佳餚,閻魔大王嘴笑眼笑,流露出羨慕神情。
「大餐……」閻羅王想過西方節日,而且還是西方神明的生日……真該說不愧是閻魔大王想得出來的事,還是壓根就只是貪吃大王的閻魔大王想滿足口腹之慾罷了──鬼灯總覺得方才閻魔大王話中,最後幾個字的發音被加重了。
本來想動口開罵,但啟齒那一剎那,幾件事掠過鬼灯腦中。他瞟眼一旁堆積到腰際高度的工作用卷軸,再確認日期後,沉沉嘆了氣;那口氣蘊含幽怨惡靈吶喊嘶吼的景象,在沒人敢出聲的大廳裡,張牙舞爪地朝著閻魔大王飄去,還順道鑽進大王耳裡叫囂一陣。
好不容易揮手散去那口怨氣,閻魔大王以為又要被他家魔鬼輔佐官喝斥教訓時,卻聽見他做夢也從未夢到過的乾脆同意。
「好啊。」

仰起臉來的鬼灯,朝正想撒紙花慶賀有大餐可吃的閻魔大王,緩慢伸出食指:「不過天下沒白吃的午餐,大王想享樂,自然得先付出。」
「欸~~?」埋怨耍賴的口吻甫從大王嘴邊溢出,本來還想討價還價的話語,立刻被輔佐官銳利眼神給堵回,「那、鬼灯你想開什麼條件?」
「還有一日。」
鬼灯原本伸出食指的那隻手舒展開掌,轉而比向腳邊那一疊工作:「在明日下班前,大王若把這堆案件全部認真審判完畢,後天我就會替大王準備聖誕大餐。」
「……全部喔?」
「這邊本來上周就得結束了,延遲至今已經很不應該,還是大王想把這幾日延宕的數量也全部加進來?」
「不用不用不用,就這些、就這些。」

聽出大王口吻中的遲疑,輔佐官殺氣更盛,閻魔大王也非笨蛋,趕緊揮手表示同意,不過……「鬼灯你自己說的,只要我結束這堆,就可以吃聖誕大餐……沒有其他額外附加條件吧?」
「是。還是大王想要打勾勾?」

見鬼灯朝自己探出小指,上一回那可怕的打勾勾約定之歌的恐怖記憶讓閻魔大王餘悸猶存,他再度陪笑敷衍,婉拒切小指之歌。
「不,沒關係,我……相信鬼灯。」

於是閻魔大王振作起一身威嚴魄力,快刀斬亂麻般快速展開工作,跟平常緩慢怠速不可同日而喻,這一切,都是為了聖誕節……大餐。
本來還想說可能會被鬼灯教訓,沒想到過程出乎意料順利;雖然大王內心有偵測雷達隱隱發作,覺得其中有詐的機率高達八成,但一想到那些美食佳餚,閻魔大王決定先拚了再說──反正他的第六感雷達失靈已久,十次裏頭有九次是錯誤的;真靈準的話,早就可以逃過許多次鬼灯的魔爪和實驗了,這次應該也是自己想太多──不過就是個大餐,鬼灯還會使什麼詐?
不過閻魔大王沒想到,他這次第六感雷達預測是十次裏頭的那一次,準了。





「聖誕節?」

「正確來說,好像是為了聖誕大餐。」接過桃太郎包好的藥材,阿香向藥鋪學徒略欠身道謝後,朝著另一邊正對她投以燦爛微笑的藥鋪主人,解釋今日為何是由她來幫忙輔佐官取藥材:
「閻魔大王為了明天能吃到聖誕大餐,現在正和輔佐官兩人火速趕工加班中,聽說連午飯都派人送飯糰過去簡單解決。」
「這樣很好啊~反正他很忙,乾脆以後都讓小香香來替那沒血沒淚的暴力惡鬼取貨吧?」
對於本來約定來取藥材的惡鬼沒出現,反而是阿香來了,白澤表現出相當喜悅的模樣,抓著阿香天南地北地閒扯淡,似乎企圖想和阿香相處久一些。
自始都在一旁繼續監控燒製藥汁的大甕火候,桃太郎默默將吐槽吞回肚。
看在桃太郎眼中,白澤的表現與其像是慶幸是阿香來了,更像是強顏歡笑。也不是不歡迎阿香,而是過去碰到阿香前來時,白澤應該是更發自內心的開心才是──桃太郎瞥眼藏在藥草櫃下方的一個酒罈,覺得這罈酒似乎會是白澤有些異常的原因之一。

桃太郎心中認定白澤其實很期待鬼灯今日會來。藥鋪主人前幾日還特地打聽和花錢,找到極其稀少、用辣椒釀的特殊藥酒……如果是為了整對方,投資如此心力也太費工夫。他除了感嘆如果白澤把這等執著用在正經事上該有多好外,還有一絲絲,說不出的奇特感。
又接連憶起過去撞見過的無數可疑畫面和氛圍,覺得為了生命安全、還是別去深入多想的桃太郎,聽見阿香正在邀請白澤。

「鬼灯大人說今日進度似乎可以順利結束,反正都是要準備大餐,就多邀一些人來。」阿香揣測委託自己前來桃源鄉後、又脫口而出可以多邀些人的輔佐官內心真正的意思,體貼地替鬼灯說出他始終沒真正說出口的邀請:「不如白澤先生和桃太郎先生,明晚都一起過來享用大餐吧?」
一聽到也能分一杯羹,桃太郎雀躍地一躍而起,正滿心歡喜地想答應;孰料白澤突然低沉八度的嗓音,硬生生擋在桃太郎之前冒出:
「那就不用了。」
「咦?」「為什麼?」

阿香和桃太郎異口同聲、對於白澤如此乾脆拒絕而訝異。白澤臉上笑容未變,似乎絲毫不在意兩人反應。
白澤悠然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物品──桃太郎常常見到他在用那物品,說是可以清楚觀察遠處細節的劃時代發明──白澤相當中意且寶貝著的「望遠鏡」。
「美好的聖誕節,是情侶的重要節日啊~這種日子我才不要去吃惡鬼的惡毒料理,我要好好欣賞現、世、的、美、景。」臉不紅氣不喘地申明自己有重要安排,白澤在桃太郎氣急敗壞提出異議前,又再度搶了一頓白,「不過桃太郎你想去就去,反正明晚藥鋪休息,我也不想讓你來煩我。啊不過小香香如果要來一起觀摩,我非常歡迎喔~」
心中忍不住吐槽誰會想留下來忍受你那下流興趣的桃太郎,看著阿香客氣笑顏略顯僵硬地,婉拒白澤好意邀約後;他偷偷在轉身確認藥汁濃稠程度時,開心地鬆了一口氣。

開心,是因為能去吃久違大餐,而且還是傳說中手藝極好的鬼灯大人監督料理;鬆一口氣則是因為不用再忍受白澤每每用那望遠鏡時,色瞇瞇的模樣。
還有一件事,也是桃太郎鬆一口氣的原因,而那個原因,連阿香也知曉──在桃太郎代替跑去熱情迎接其他女客人的藥鋪主人、送阿香走出藥鋪幾步遠後,相視一眼的兩人就從彼此眼神中,確認彼此都是同樣的想法。

──明晚,還是別接近極樂滿月的好。





縱使已屆下班時間,但閻魔廳出乎意料地熱鬧。指揮獄卒將所有今日使用的紀錄和工具收拾歸位後,鬼灯轉身接過阿香遞來的包裹,熟稔的藥草香依稀,隨著阿香的述說話語,一同鑽入鬼灯感官中。

「……我知道了。」沉著男聲簡單扼要點出結論:「桃源鄉只有桃太郎會來,我會安排他的位置。」
雖然結論精簡,但如此一來便確認鬼灯已經知道桃源鄉的狀態。盡到告知任務的阿香看了眼審判台上,因為趕工到方才才總算及時結束工作的閻魔大王,早已無力仰倒在椅上閉目休息中。相較閻魔大王,輔佐官倒是和平常一樣,全然未顯疲態,中氣十足地指正出錯的獄卒。
而這片混亂中,兩名身穿和服的小女孩,也跟平常一樣,如魚得水地穿梭在忙碌獄卒間玩耍──座敷童子的身影,讓阿香想起件被她遺忘的公事。
「對了,鬼灯大人。」自腰帶裡抽出一紙公文,阿香將其展開在鬼灯眼前,「雖然不急……不過這件事有著落了嗎?」
視線掃過阿香手中紙張內容一回,鬼灯狀似輕鬆地頷首:
「嗯,只是又得麻煩妳替我買幾樣物品。」
「如果我能幫忙,請務必告訴我。」對於鬼灯回應如此泰然,阿香頗為訝異亦深感佩服;她又確認一次公文,還是感覺有些棘手,沒想到鬼灯已經有人選了。
「不過,是我認識的人嗎?」
「目前不方便透漏,晚些我再跟妳確認需要準備哪些物品。」
「沒關係。」

內心肯定此種回覆已經說明對方一定是自己知道的人,阿香也不追問,她再向鬼灯確認明日是否需要人手協助和時程後,便先離開閻魔廳。
其實她不用追問,從許多細節來看,阿香已足以挑出數名可能人選;再加以輔佐官的想法,目標是誰已經昭然若揭。常常見到獄卒或誰畏懼鬼灯,不知道會被如何對待;但在阿香認知中,鬼灯卻是相當好懂、好捉摸的。
她也相信,如此認為的絕對不只她。

至少,『那個人』應該也了解到規律所在才是。

不過實際情形如何,阿香並不打算深入了解。工作上還有許多該操心的,那倆人都成年不知多久了,不需要替他們做無謂煩惱。快速地踏出閻魔廳,阿香頭也不回地朝向下個工作地點前進。

遙望阿香亮眼花色和服背影逐漸消失,鬼灯收闔起一直持在手中的鏡架,原本冰涼的血色眼鏡邊框因揣在掌中一段時間,而產生短暫暖意依歸。他垂眸,望著手中另一樣物品的草紙包裹。
掌心接觸包裹處總讓他錯覺地,以為有幾乎要燃起的另一道熱度存在。





閻魔大王從來沒有感覺這麼良好過,至少在輔佐官由鬼灯接任以來,他幾乎不曾感覺如此良好過。就連大眾食堂的超大號牛排或鬼灯單獨出差日,也沒讓他那麼感覺良好過……真要勉強說來,鬼灯單獨出差時可能有相似的美好感覺。
雖然閻魔廳沒有聖誕風味裝飾,沒有禮物,沒有白雪紛飛;但只要有大餐,閻魔大王就已經開心地像是要離地五公分了!
就在腳步輕盈、神采奕奕地在長桌的一端主位上落坐。掃視過長桌上其他人眼前的眾多美食佳餚後,閻魔大王突然察覺不對。

「鬼灯啊……」小小聲地開口,詢問正在幫忙往高腳杯裡斟酒的自家輔佐官,「為什麼只有我的桌子和大家是分開的?而且空蕩蕩、沒任何食物?」
「請大王稍安勿躁。」
不做任何解釋,鬼灯在確認大家杯中都已經倒入飲品後,率先舉杯:
「閻魔廳在這裡先感謝各位前來參與。能有此次聖誕大餐聚會,要感謝閻魔大王連日來辛勤工作,總算彌補他延宕已久的進度。」
跟著舉杯的大王,總覺得這段開場白中隱隱有帶刺的內容存在;不過沒關係,只要有大餐能吃,只不過是言語攻擊,嚇退不了他的!閻魔大王帶著笑容,聽自家輔佐官繼續說下去。
「……為了感謝,我特別替大王另外製作一套『特殊餐點』,以示我對大王的重視和感謝。」
「鬼灯……」今天是什麼日子?竟然能聽見鬼灯對自己言謝?閻魔大王偷偷捏了腿肉一下,痛得差點哀叫出聲──是真的!
「請大王一定、絕對、務必,要吃光我特別為大王作的感謝大餐。」
「我一定會!」

連聲疾呼絕對會吃光光的閻魔大王,只差沒飆出老淚,卻聽見鬼灯平淡無起伏的棒讀,接了一句……威脅?
「各位都聽見了,屆時還請各位一起督促大王,大王沒吃光,誰都不能先離席。」
眾人包含主角面面相覷,都參透不了此句含意,當大家都還在五里霧中時,只見鬼灯一下彈指,四名獄卒吃力地抬來一個碩大銀色餐盤,慎重地放在閻魔大王桌上。
「考量大王的年齡和健康,我替大王作了此道大餐。」
鬼灯以同樣慎重姿態,抓上餐盤上的圓蓋子,緩慢掀開。等到顯露出足夠的內容物,近距離窺看的閻魔大王,率先以彷彿墜入地獄般的慘烈音調,大聲地驚叫出口。

「是、蒟、蒻────」





「哈啾!」

揉揉鼻尖,白澤並不在意噴嚏的原因,只在意手上的望遠鏡有無遭受口水汙染;確認一切都未受影響,趴在雲霧邊緣的他正開心地重新舉起望遠鏡,打算繼續往人界搜尋有無恩愛情侶時,後腦冷不防地被物品重擊。
這一撞,讓白澤手上的望遠鏡差點飛出手去,他顧不得確認偷襲的兇手──反正嫌疑犯只有一名可能;他先慌慌張張重新抓穩望遠鏡,又慌慌張張穩住自己差點跌落的身體後,這才放心下來。
一放心,怒火就迅速攻城掠池,燒斷白澤的理智線。

「你這傢伙!不是去吃聖誕大餐了嗎?」
白澤用從未有過的速度快速起身,手上還順道抓住剛才用來攻擊他的物品,正想朝眼前的沉默犯鬼丟擲過去,一道鮮豔色彩卻掠過他眼角,令白澤停下手上動作,疑惑地低頭確認手上那鮮豔物品。
手上那樣「凶器」,是以紅黑色彩包裝起來、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足以被稱作「禮物」模樣的方形包裹。
「……這是什麼?」
「如你所見,呆子。」
眼神始終沒放在神獸身上,側首的鬼灯望向視線盡頭的一片雲彩靄靄,語氣依舊強硬:「給混帳藥師關於藥材方面的,謝禮。」

抬頭看看鬼灯,低頭看看禮物;如此反覆幾次,白澤總算理解鬼灯的意思。原本不爽的表情轉成奸笑,朝著鬼灯湊上前去,白澤喃喃音量落在鬼灯耳畔,低語僅有二者才知的事情:
「上次不是很坦率,怎麼又開始了?」
「混帳呆子先生對於無用之事,都擁有極佳記憶力啊?」
「也是要看對象哪~」
膠著視線沒有誰移動半吋,笑語脣畔欺近冷漠神情如一的鬼灯,長久下來,白澤也已經判斷得出那張似乎不曾變化的面癱的些微不同──那是他判斷自己會不會被毆飛的決定性差異──不過就算會被毆飛,白澤也絲毫不在意。
「我替酒鬼找到一款好酒,不來上一杯嗎?」
「如果笨蛋不怕宿醉的話。」對於明明酒量不如自己,卻還老是想找他拚酒的白澤,鬼灯反唇相譏,「是誰每次隔天都嚷嚷不喝了?天國神獸還那副醜態,真讓人哀傷。」
「那是誰選了這頭醜態盡出的神獸?」

白澤親暱耳語,換來一記眉間皺痕深刻的瞪視,但白澤不在意,反而心情極佳地抿唇,笑容開懷。
「那罈酒是我特地找來的,還請輔佐官大人務必來喝上一杯~」確實是特地找來的,只是是因著不懷好意的目的而找的。
一想到待會不諳辣性的鬼灯便會如他所願、喝下那口感更勝一般烈酒熱辣程度幾十倍的辣椒藥酒,光是猜測對方會有何種反應,白澤幾乎可以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興奮,躍動顫動於皮膚之下血管之中。
如果能順利見到被嗆辣出淚眼汪汪的鬼灯,更稱得上是聖誕奇蹟般、難得一見的奇景~這麼奇蹟的一刻,勢必得好好拍起來才行。白澤一邊確認自己手機電力足夠,一邊率先領著鬼灯,朝極樂滿月步去。

見白澤如此興致沖沖,後頭跟上的鬼灯默不作聲,他在心中計算時間,確認閻魔廳那頭要散會還需要多久後,眉間皺紋舒緩許多。
──還很足夠。

關於白澤事先買到一罈特殊口味的酒一事,鬼灯老早就掌握到了訊息,不過既然不用擔心誰來打擾,就先陪著白澤玩玩也無妨。
也當作是一次難得的放鬆休憩罷。
他慢上幾步,踏入白澤等在門口的極樂滿月,在門扇掩上之際,重疊體溫熾熱一如昨日那包藥材於掌中感受到的假想熱度,以手掌之形觸摸上墨黑髮綹散落的,頸際肌膚。





「……生?白澤先生!」

沉沉睡眠中被強硬喚醒,而且還是學徒桃太郎的粗嘎嗓音,讓白澤不是很高興地抬手打發:
「沒有重要的事不要來吵~」
「很重要。」
好不容易等閻魔大王吃完所有蒟蒻做成的造型大餐,天亮之際才回到桃源鄉的桃太郎,對於眼前景象感到驚懼──雖說來到桃源鄉後,他也逐漸被磨練出見怪不怪的氣魄,但這次實在太可怕了些,「白澤先生你……身上的衣服是哪來的?」
「嗯?」

嘟噥桃太郎大驚小怪、破壞他延續昨晚的好夢,白澤因宿醉而隱隱作疼的腦袋總算逐漸清醒。
他先憶起昨晚的事。

藥酒沒很成功,至少第一時間沒見到白澤預想中的鬼灯噴泉;不過見鬼灯嗆地連眼眶都濕潤泛紅,也夠他再三回味。
再後來的事,就只記得支離破碎的片段畫面和觸感:像是惡鬼耳尖透著血色潮紅模樣、出乎他意外的敏感點、敞開的衣領等等,簡直可以讓白澤再噴三升鼻血。
不過那個在意工作和威嚴的工作狂,說什麼都不留下來過夜。在白澤不勝酒力、昏睡去時,鬼灯悄悄離開──要不是臨走前似乎撞到什麼,發出冰冷金屬聲響,讓白澤迷糊短暫醒來,這才瞥見鬼灯離去身影,不然依照白澤熟睡到幾乎不省人事的程度,約莫也不會發覺鬼灯何時離開。

不過,白澤老覺得那道讓他醒來的聲響,似乎很熟悉。但他沒有思考太久,坐起身來的白澤,一邊沉浸在那些片段中傻笑,一邊順著桃太郎手指方向,低頭。
映入神獸眼中的,是他昨晚用望遠鏡看了不下十數次的、鮮紅布料滾白絨毛邊的聖誕連身小短裙。

「嗚哇哇哇哇這什麼!」
「……那裡好像有字條。」始終不敢正眼直視白澤,桃太郎迅速閃出房門,還貼心地替白澤關上門。

手忙腳亂地取來放在床頭的紙條,白澤掃過熟悉字跡,手指還壓抑不住逐漸高漲怒火,顫抖起來。
想當然耳,這身服裝定是鬼灯幹得好事;字條內容簡短說明眾合地獄通過偽娘法案,為了招募工作者,需要拍宣傳海報……
不用看完內容也知道發生什麼了,頓時眼前一片空白的藥師,在靈魂出竅前,想到昨晚他曾經醉笑地問過鬼灯,那包禮物是什麼來著?鬼灯只冷酷回答是應景的東西。
還有那機器聲,頭腦清明起來的白澤,當然熟悉那聲音──是手機拍照的快門聲。

估算時間差不多,桃太郎才剛熟稔地塞上耳塞,神獸白澤的吶喊聲果然驚天動地的傳遍整個桃源鄉。





節日過後,日子和步調看似恢復了,但還是有一些細微處留下尚未收齊的小尾巴,無法馬上回復平靜。

因為吃下大量蒟蒻,閻魔大王以吃壞肚子為由,請了好幾天假,此段時間輔佐官代為執掌,因此進度飛快,及時趕上年底結算報告。眾獄卒都私下覺得輔佐官早已算計妥當,但也沒人敢證實。
反正能安然結算報告,不用被檢討,對獄卒們也是好事一樁。

而眾合地獄招募偽娘獄卒的海報,在男獄卒間掀起一陣騷動。
黑髮雪肌眼睫如扇朱唇微啓的聖誕小洋裝美人,躺在略顯凌亂床鋪上,讓這張海報一天到晚被偷撕,也引起尋找美人真身的熱潮。
但已被朦朧美肌軟體美化過、外加電腦繪圖上妝修飾過的海報中美人,任誰都找不到真身究竟為何人──只有每每被詢問的阿香,會露出尷尬苦笑。

至於白澤有相當久一段時間未至眾合露臉的事,以及桃太郎不小心撞見白澤用抽象藝術般的筆觸、畫出疑似鬼灯形象的人形穿著那襲聖誕小洋裝、還對著那張圖露出奇妙傻笑的事,或是閻魔大王再也沒嚷嚷要過多餘節日或吃大餐的事,都是之後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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