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z】 清風飄渺.二十一
- 2016/03/02 Wed|
- [w-inds./修改] 清風飄渺/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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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提醒,本文時間為2002年。
※修訂版。
──我站在盡頭,等待。
等待可以跨出最後一步的時刻。
*
總聽人說過,「迴光返照」。
原本覺得那樣似乎沒什麼不好,甚且能讓臨終者好好地向親友告別,理應是件好事;但此時此刻,涼平才深深體會到,原來,這才是最令人難過痛苦的時刻。
沒踏近病床的他只呆立原地,以手背壓住口,擔心一不注意,洩漏出甚麼軟弱聲息,但淚珠卻控制不了,落個沒停,止都止不住。
醒來的龍一臉色稱不上好,一種失去血色和生命力的灰濛色澤,籠罩在肌膚上頭,但他仍舊對湊過來的清子和慶太,擠出個算是微笑的嘴角上揚。
那道微笑在慶太替他撥開瀏海的手腕進入視線可及範圍時,變得更加複雜起來。紗布層層疊疊包裹的位置,任誰都能猜出發生過何事。
龍一抬起手想觸碰慶太腕上紗布,卻被慶太搶先一步,將那只手反握往兩手交疊的熱度中。
「那個沒甚麼,我沒事。」
儘管聽起來像是因著心虛而做的辯解,但慶太不希望龍一浪費太多時間在自己剛剛違反約定的事情上。他傾著上身,兩手輕輕摩擦龍一手掌,意圖多少減緩那令他害怕的冰涼觸感,「還好嗎,龍一?」
「不好。」
讓慶太為之一怔的簡短回應乾脆,龍一嘆了口氣,氣息薄弱地近乎只是輕吐一口呼吸。
「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睡個覺,卻一直聽見你的聲音;只好醒來看你想幹嘛。」
拚著一口氣抱怨嘟噥完,龍一很是疲憊地闔上眼,喘著深呼吸幾次後才又睜眼,深棕眸子映著因忍著甚麼、而表情難看的慶太,「而且我也想好好看看你……最後一次。」
這回慶太不發一語,僅維持緊握著龍一的手的姿態,像是力氣抽盡後滑跪在地。他將龍一的手拉近自個低垂的額上,緩慢地搖頭,彷彿在抗拒龍一口中道出的事實。
龍一又再度嘆出一道短氣時,另一隻手從慶太身後伸來,纖細手指溫柔地撫過龍一臉頰,清子在對方揚起視線對上她的注視時,笑著收回手:
「我和涼平、央登先出去。」
她很明白自個小弟,應該還有些話想對慶太說,所以需要獨處的空間。清子並非冷血,只是她和龍一從很久以前,就聊過許多種種。
龍一對清子輕頷首,這是他倆的默契。
被清子提及的央登正站在病床另一側;他看著龍一偏過頭來,濕潤雙眼帶著一種無奈的笑意,朝他眨了下。
央登知曉,那一眨是想對他道歉,闡述自己終究還是被慶太牽著鼻子走了。
不過,都沒關係了;事到如今,央登不會再像過去一般,指責龍一對慶太太心軟。況且還有許多、許多曾經想要說出口的話語,到了這節骨眼上,卻全都悶悶地哽在心口,吐不出來也嚥不下去。央登咬著脣,帶著歪去一邊嘴角的苦笑,低首點吻過龍一眼旁。
然後他退讓出病床旁的位置,伸手,引導來已然平靜許多的涼平。
轉身跟上等在門口的清子時,央登只瞥見涼平低俯身去,湊耳至龍一唇邊。細細碎碎的話語聲極其微弱,不是很長,他隱約只聽見句,「對不起」。
涼平其實聽不太真切龍一究竟說了甚麼,他和央登同樣,唯一聽清楚的,僅有龍一特別加重音的那句道歉。
因何道歉?涼平心中模糊地有個底,但此時的他無法耗費心神去思考,連日來的變化和衝擊已經讓他身心疲憊,最後涼平僅能撫上龍一肩頭,回以意義複雜到連自己都不太分得清楚的,點頭。
起身後走向門的涼平雙眼,有著比方才更氤氳的水氣翻滾。
央登知道,涼平和他有著類似的位置。
他再度伸出手,似是接應似是撫慰,輕輕,攬上涼平後肩。
*
門被拉上至完全密合後,室內更加寂靜。
傾聽自己心跳聲響和儀器運行平穩的規律交錯,慶太不願抬頭不願睜眼;他內心隱約知曉──這一面,真真切切就是最後了。
他不想面對,好似只要耍賴不面對,就可以永遠維持這樣下去,最終點便永遠不會來到。
但龍一的聲還是不顧他的逃避,逕自揭開倒數序幕。
「我很慶幸,能在這段時間裡,遇見涼平、央登,和很多很多人,」另一道冰寒手掌,覆蓋上慶太交握住的雙手,「尤其,遇到慶太你,是我最幸福的事。」
「……那就不要走。」
明知現實如何,脫口而出卻只剩下近乎違反常理的要求。慶太站起身,落坐於龍一身邊床上;他鬆開一只手改撐到龍一臉旁,俯下身,讓自己額頭輕靠上龍一肩上,「你一定要好起來,我們還有許多計畫都還沒做。我們要一起去很多地方,你還要繼續陪我練吉他……」
一聲輕微的話語,從慶太頭側傳來,打斷他的話。
「我會陪你的。」
慶太驚訝大於驚喜,他抬起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揉合嘴角的喜悅,成了古怪表情。若是平常或其他誰也在,這表情大概會被拿來取笑慶太好一陣子;但龍一沒噴笑沒取笑,他維持著微笑,是慶太最熟悉的那種笑容。
「我會永遠,在『這裡』陪你。」
龍一吃力地抬起被慶太握著的手,按上慶太的胸口,「在你心裡。」
指尖又再度傳來麻木,朝向肢體中心蔓延侵蝕。
龍一明白,明白這和他要昏迷前是一樣的前奏,只不過這回是再也睜不開眼的。
太慢做出切割也罷、慶太果然做出傻事也罷,此時此刻,龍一沒有心力去後悔那些錯誤,他只想讓慶太好過一些。因此即便幾乎沒有任何氣力可使,龍一還是堅持住微笑,還是有些話要說出口讓慶太知道。
那是他能做到的,最後一件事。
再如何遲鈍,再如何裝傻,再如何逃避,再如何摀住雙眼遮去雙耳,那濃厚的死亡氣息還是從龍一指尖處傳遞過來,和龍一的話語一同,漫入慶太心底。
失卻溫度的液體掉落、於淺藍床單上緩慢渲染出不規則的深藍近黑時,慶太才察覺到,自己的淚水又開始氤氳成形。
他不顧形象──從昨日開始,他就再也沒想起過以前常嚷嚷要注意的「偶像包袱」──大力地吸了回鼻子,將眼角和鼻內所有企圖滑落的液體都給強硬地遏止住,這才總算對龍一露出個,正常的笑臉。
「真的嗎?你不是最愛亂跑了嗎?」笑臉是正常,慶太聲調卻是止不住的哽咽和顫抖,「真的、永遠都會在?」
「嗯。這次不騙你,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忘記我的……」
龍一相當疲累似地闔上眼,僅有嘴角笑意持續;未完的話語在最後,隨著嗓音更加飄忽微弱,幾近無聲地滑進慶太耳裡。
──「而且我最愛你了。」
抵在慶太胸上的手掌緩慢下滑,耳裡似乎還縈繞著方才那句話語,在慶太重新接住那隻滑落的手時,他驟然緊閉起雙眼。
儀器的監控音同時,響起平板刺耳持續的,宣告。
有誰推開門,但沒有踏進門來的跡象。背對門口的慶太動也不動地,聽見清子的聲音。
「慶太……」
隨著那聲呼喚睜眸,隻手撫上龍一的褐髮,慶太沒有回應後方。他只是輕輕地、緩緩地,以掌順去髮流,看著蓬鬆柔軟地瀏海,如河水一般,滑過失去一切溫暖和色彩的臉龐上的緊閉眼瞼而去。
還有幸福的微笑。
慶太深俯下身子,微顫地,落吻冰涼脣瓣。
「我也是……」不斷低語近乎喃喃的話語,閉起眼眸,這次沒讓淚水落下。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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