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D】 殘響.番外/西橋
- 2012/08/26 Sun|
- [GD] 殘響/西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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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感官認識這個世界,一但失去了其中之一,其他機能或是一起消退,或是變得更加敏銳,來彌補不足之處。
像是,矇起雙眼後。
※ ※ ※ ※
「真的……要這麼作嗎?」
「這不是醫生你同意過的嗎?」
白色的繃帶仿彿源源不絕、被拉扯出如同,站得遠遠的橋爪猶豫反覆的思索──相對於西協堅定得肯定句,橋爪內心可奔騰到天際去了──他完全不記得自己答應過這種要求。
天曉得那時自己為了西協的眼傷,已經煩惱到仿彿天要崩塌一般,也許自己確實曾經在當時答應過西協什麼要求什麼話語,可是畢竟結果是好的,就什麼都如釋重負,跟工作和日常和療傷無關的事情,就一起被他拋在腦後了。
不過眼前西協似乎不一樣,他看著將繃帶拿在手上的西協,連這種東西都準備齊全可說是相當少見的幹勁十足。
當時自己,究竟是答應了什麼?無論真相是什麼,閉緊眼皺著眉歪去頸子的橋爪,想破了頭也思索不起來;反而不知何時逼近而來的黑影一把輕輕,擭住陷入記憶黑洞中的他。
「……沒關係喔。」
西協的聲從橋爪頭頂上方傳來,溫柔的口吻是私下他們獨處時特有的,親密和緩。
「如果紫乃覺得不自在,那就算了。」
在和緩口吻中,橋爪清楚辨析出在那其中有,依稀的失落。西協是少有名為「失落」這類情緒展露的,其實連橋爪自己都不太清楚那層情緒是否就是「失落」──不過搭配西協當時的神情和表現,橋爪覺得那種情緒應該就是失落了。
而當西協出現這種更為稀有的情感時,橋爪就更加騎虎難下。
他睜開眼,從環抱住自己的手臂到,略仰起首才見到的西協的側顏;闔起的眼旁皮膚上還殘留有依稀,如同只是一道眼鏡壓痕罷了的色塊。橋爪低下頭去,猶疑地,頷首。
「……只有這個吧?」
「這個嘛──」
感覺到肉體離自己遠去一些,低下頭來的西協的微笑柔和,瞇起的眼眸中有著迷離的輕煙,升起。
「我想看,只有我能見到的、那樣的紫乃。」
※ ※ ※ ※
無機質的略粗糙感冷涼,摩裟過臉部肌膚,勾起陣陣,顫抖細微。
不太確定,橋爪讓自己的注意力和思緒集中在無聊的小議題上,好轉移偶觸及他臉頰上的手指熱度和紗布帶來的,顫慄細微。明明過去也是受過傷、也讓紗布纏繞過其他部位,可為何當西協為自己眼部一圈圈纏繞上時,自己內心卻,忐忑不安定起來?
那不是不安,是另一種方向的情緒。
當眼瞼上漸次重重疊疊去亮光、直至成為一片矇矓灰影同時,橋爪感覺西協停下動作,正在將繃帶剪斷收尾;正收好殘餘繃帶和剪刀的西協,似乎感受到橋爪的疑惑。
「不需要太多層,根據我親身經驗,太多層反而悶熱。」
「那是因為你還作了不該作的事才──」「什麼事?」
突然察覺自己似乎失言說出不該說的事情,橋爪慌忙緊閉上嘴。其實西協眼睛受傷時,是不太能進行太激烈的行為動作,可當時橋爪懷抱著混亂思緒,不和西協緊密擁抱,彷彿自己就要先分崩離析而去;所以他刻意引導西協採取較為輕鬆的模式,不過這些都是不能讓西協知道的事實。
橋爪內心知道西協的為人,讓他知道這樣的事實,總覺得自己會被玩弄──玩弄這詞彙似乎有點超過了;但是某些時候橋爪還是覺得用這詞彙,最能貼切形容他從西協身上感受到的,想法。
「……沒什麼。」
「是嗎?」
繃帶纏得並不是非常緊,能稍微睜開一半的眼,橋爪試探性地睜開眼,灰濛的影子幢幢疊疊,深淺不一如墨畫影戲。不過眼前的影子沒有像是西協的身形,那話語方向,像是在自己附近而已。
中央空調的氣溫突然,感覺像是低去了幾度;但是橋爪明白那只是自己的神經錯覺罷了,人處在失去最能辨別周微環境局勢的感官時,其他感覺會集中地敏銳起來,甚至太過敏感。
選擇再度闔上眼的橋爪並不是覺得這樣不公平,而是隔著一層厚重的紗看事物,感覺上更有讓人畏懼的心理壓力。
他側耳傾聽,任何可能讓他知道西協在哪裡的聲響──呼吸聲,家具的傾軋聲,衣物摩擦聲。可是一無所獲。
──……真是小看身為外警的西協了。
冰冷的寂靜包圍住橋爪,沒有任何他人體溫的空氣沉澱,包裹,吸吐。他輕咬唇角,這房間內像是只剩得他,坐在床鋪邊緣。西協總不會真的放著他一人,離開房間了?但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自己剛才因為失言而慌亂,但也不過短暫的片刻,之後也沒有聽到門開啟的特有微弱聲響,憑著自己在醫療室磨練出來的聽力,尤其是門有無開啟的聲響,橋爪是很自信自己絕不會遺漏的。
時間在胡思亂想中仿彿,已經過去了相當久了。
有些不知所措的橋爪,決定先行動,他試探性地向前伸長自己的一手,像是盲者般,稍微,左右揮動著小規模的範圍,試圖抓住空氣虛無中的,什麼存在。
可是手指先端先碰觸到的,不是如橋爪想像中的冰涼,而是微溫。
※ ※ ※ ※
眼前的景色氛圍,遠比西協預想的,還要更加吸引他。
當身著寬鬆家居服的橋爪同意並順從地,讓他為自己眼前纏上繃帶時,西協本來只是抱著捉弄醫生成功的心情的。
這一切肇始於這陣子老是被醫生強制帶去塗藥這件事,讓本來就不喜歡被人控制的西協,感到些許不滿;而關於醫生答應的承諾,其實也只是當時的一句話語,被西協刻意地斷章取義來利用。
但是當他帶著得意笑容站在醫生前方略遠處,從容地看著原本冷靜的橋爪,開始略顯不安起來,西協自己卻發現,那樣有些畏縮地伸出手來摸索的橋爪,讓他的惡作劇逐漸走向成真的道路。
那確實,是誰都不曾見過的模樣,最為柔軟無助的那一面。
西協讓自己的腳步緩慢穩健,踏在能吸去許多聲響的地毯上前進,直到身體離橋爪的手指先端僅剩得一點距離為止。人體的溫度輻射是可以被查覺的,西協靜靜等待,看著那隻手浮游著和他接近,約莫是感覺到了熱度,橋爪停下手的摸索動作,猶豫,收回。
這次換西協踏近,直到自己也能感覺到橋爪的體溫為止,然後他單膝跪下。
被遮掩去的雙眼無法透露訊息情緒,可是從嘴唇和呼吸,以及身體語言,西協還是可以探知一些──緊張,等待,等待不知何時會觸碰的,軀體。
西協伸出雙手,輕慢,捧住橋爪的臉龐。
那一瞬間,手掌裡有輕微的,顫動連動。
※ ※ ※ ※
手指彷彿化作獨立的,生物。
失去了視覺,就只能仰賴肌膚和觸覺神經;橋爪感覺到自己緊繃得有些誇張了,縱使看不見,這房內也一定只有他和西協,不可能有第三人選。可撫摸自己的手指卻像是壓根不認識的存在──或是自己從未如此認真感受過,關於手指的指腹如何輕壓,滑溜,緩慢,探索著身體線條,撫過橋爪頸項的手指停下,隨著他的呼吸,起伏,然後下滑至鎖骨上。
為了舒緩自己的緊繃,橋爪試探性地再伸出手,這次不用伸得太長,就可以觸碰到人體的溫度和,呼吸的熱氣。
他的手指停留在,些微濕潤的場所,比起臉部肌肉還要更軟些,腦袋機能終於能從緊繃中恢復過來──是嘴脣。橋爪讓手指順著薄脣辦間的凹陷處滑走,有些上揚的弧度,讓橋爪也跟著,稍微放鬆下來地微笑起來。
沒有錯,那是他所熟悉的西協的笑容,西協的臉頰,西協的脣。
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雙手離去,轉輕握住橋爪伸去的手腕和,觸上指間關節,凹陷處,交疊。
西協輕輕,吻上交握住的,他的手指。濕潤的熱度點過手指、手腕、肩頭。在橋爪還在猜測接下來是何處時,熱度侵略上他的嘴脣。
「今天,就請讓我來幫紫乃就好。」
總算又開口的西協的嗓音,比起先前橋爪記憶中,還要喑啞上幾度。這磁性嗓音橋爪不是不曾聽過,但今日還要更加渾厚低沉。
有,陌生的錯覺。
他花了比平常還更長的時間,進入,難以完全放開的身體之內。仰躺著的橋爪的指端自始至終深深,抓握住西協的手臂,但那應該並非完全是因為進入時的疼痛,而是因為身體的敏感程度更甚以往。不過無論是哪種原因,西協在進入後只靜靜等待,直到橋爪的呼吸沒那樣急促,才低俯下身,在灰白繃帶旁的耳邊,低聲詢問。
「還好嗎?」
這問句沒有得到回答,西協甚至不清楚橋爪究竟有無聽見,弓起的胸板喘著緩和下來的呼吸。像是代替回答,橋爪的手臂抬起,交纏上西協的後頸,擁抱。得到這回應的西協暫時鬆了口氣。
橋爪收緊臂彎,指甲幾乎要刺進他所攀附的人體──不是因為頂點就要來臨,而是在眼前的黑暗中,比起平常還要想要依附他人,渴望他人的體溫。那是讓自己確信,自己並非只剩下意識的抽象存在。
即使於闃黑中未可見,但肉身依舊存在,疼痛、汗水的濕滑、手指壓入西協背脊上的觸感,被侵入的所在,耳裡黏膩的水聲,呼吸中特有的氣味,都比以往更加清晰,也讓橋爪明白自己身體的狀態。
雖然平常關去照明也是鎮片暗黑,但人的視覺總會慢慢習慣,勾勒出熟悉的形體;可是將雙眼矇去後,無論如何,眼前就只有灰暗晃動。
接連處熾熱地,讓橋爪以為自己就要從那開始,溶解,交融,合而為一。確定橋爪沒事的西協,動作逐漸加快速度,那是朝著最後前進的暗號。敏感點被擠壓撞擊著,複雜的交感神經累積傳遞接踵而來的刺激,刺激反應讓身體收縮,堆疊成高潮的道路。
當溫熱的黏稠落在自己腹部時,橋爪的手背和背脊也無法遏止地緊繃,在西協噴發的黏稠之上灑落,自己的汁液。
一切歸於寂靜同時,橋爪從眼前的黑暗,陷落,另一種更深沉的黑暗中。
※ ※ ※ ※
解下的繃帶成為軟爛的垃圾,被幫忙的西協放置到床邊。他讓橋爪枕在自己其中一側的腿上休息,雖然阻礙都已不復存在,可橋爪還未張眼,他甚至抬起手遮去自己眼前。
「現在才害羞嗎?」
「……燈光太刺眼。」
輕笑的波動藉由身體,傳遞給橋爪發覺了,讓後者更加惱羞成怒地轉了身,背對西協方向。西協不在意,他取來床旁的面紙,繼續為自己和橋爪作簡單的清潔。
指尖輕輕划落,帶有水氣的淺色髮梢。
「矇眼後的紫乃,真得是很可愛。」
低俯下上身的西協,靠著橋爪的耳邊極近處,輕聲接近氣音。
「非常惹人憐愛哪。」
那氣音在耳中回盪,再度讓橋爪起了一陣哆嗦細微。方才的怒氣這下又轉變成羞恥的悶熱,讓橋爪的耳根逐漸,泛紅暈染。
其實在被纏上繃帶時,橋爪就想起所謂「同意過的約定」是什麼──那不過是一句話罷了。不是西協提出的,而是他自己說出的一句話,不過無妨。重新躺回仰望西協臉龐的角度,總算睜開眼的橋爪再度伸出手,輕顫的指尖猶豫降落地,卻早一步被另一隻手握住,引導到西協的臉側,貼上。
「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能看到巽的樣子。」
對於這句話,西協這次不輕笑了,而是真切地,咧開笑顏。
橋爪看著映在自己眼中的西協面容逐漸接近,抿起脣,就有濕潤的吻落下。
伴隨著低語回盪。
──……『我也想一直看著紫乃。』
然後,擁抱又再度重疊。

【GD】 殘響.補遺貳 (END)/岸池.西橋
- 2012/08/14 T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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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是偶爾,映在他眼中的風景、物體、人物,並不是原有的面貌;那樣的風景是僅有他能得知、而他人不可知曉的面貌,猶如不定時的開關。當原本僅是模糊依稀的重疊殘影清晰起來,該存在的物體不在眼中所見的位置之上,甚或者溶解成色彩一抹,強壯的男人就知道,該是闔眼休憩,靜靜等待這陣風暴消退的時刻。
就連最親密的愛人在他眼底也偶爾,只剩得矇矓的白。
矇矓的白延伸,手指觸感觸上岸谷的眼旁那道,永久傷痕。
「在意嗎?」
池上似乎頓了頓──僅是輕微的感覺,因為岸谷眼前的池上僅是一團迷濛的影;未收回的手指被岸谷握住,沒有任何動搖的跡象,對於冷靜的反應岸谷給與微笑──池上畢竟已經不是以前新入隊的青澀少年了。
「剛開始在意過。」
「現在呢?」
逐漸恢復的視界讓映在岸谷眼中的池上身影,漸次清晰,彷彿蛻變的過程。已經脫去制服的池上搖頭,那是已經明白什麼道理,或是以身為私下的身分,決定給予這個答覆。他以經不再是年輕時的他了,雖然未曾重疊過,但自己走的,就是和戀人同樣的道路和工作;幫助他人,保護他人,訓練自己以求達到最低的傷害,因為如此而受的傷除了是一種警惕──警惕自己鍛練不夠,也是另一種意涵的,徽章。
更甚者,池上明白岸谷為了對他的過保護,也增加了不少小傷口。曾幾何時,岸谷眼旁的傷彷彿已然被深褐的肌膚同化,甚或成為岸谷一笑就形成的眼尾笑紋之一,讓池上看不真切。
唯有偶爾的,發作,提醒他們這傷口還存在著。
「現在我只擔心你的視力。」
「……因為那件事?」
「就算沒那件事,我也有一直都有擔心。」
對於岸谷的質疑,池上稍微動了點怒氣,但只是一些回應的必要罷了──池上很清楚,岸谷並非遲鈍的人。
「那,潤。」
重新啟齒的岸谷聲調,有跟方才截然不同的認真程度。
「今天那件事情,你的想法如何?」
那件事情是池上和岸谷都清楚的事情,他看著池上輕咬上唇,那是煩惱時偶爾冒出的小動作──難以找出正確解答或是方法的煩惱。
池上回想著揣測著,但無法認清任何猜測是否較為接近真實;岸谷對他說過自身的懷疑,關於繃帶下緊閉的雙眼究竟是清醒還是,其實已然瘋狂?但每日聽取報告的西協就和平日一樣,聲調和舉止,判斷和反應,對池上和這份工作而言,沒有不安的異狀。
可是──
「其實,我好像……有些明白醫生的想法。」
※ ※ ※ ※
收音機不再播送斷續到讓人覺得刺耳的交響樂,而只是沉默的物件;固定送飯過來的岸谷看著用完膳的西協順手就將那台機器從桌上撈回掌心中,繼續以極為緩慢的速度,以指腹壓住調整用的轉盤,向著單一方向前進。
對於岸谷數分鐘前代替池上的報告,只簡單回應明白了的西協,自顧自地和機器奮戰,這種舉動擺明了是要送客;不過岸谷並不急,今日廚房方面的工作不算太忙,要和西協聊到他不想提的事情並非不可行,只是需要耐心。
機器並不純粹地沉默,偶發的雜訊忽強忽弱,跳躍在兩人之間的寂靜。大約是轉盤來回了至少十來圈後,西協總算放棄似地切換開關,也像是放棄繼續玩這場持久戰。
深深的吐息,形同一種投降宣言。
「……真該讓池上回去外勤的,這樣至少可以讓你忙些。」
「這還要感謝外警班長幫了大忙。」
「不忙碌的廚房大王在這裡偷懶,有什麼值得如此作的重要事情?」
「是認真的嗎?」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問句,嘴角似笑非笑的西協抬手撥開自己眼前落下的髮──並不是真切擋住自己視線而只是一種習慣,即使現下眼前只有一片闃黑。
手指輕輕拂過,棉質繃帶的凹陷處,那是眼窩所在。
「醫生不也說了嗎,結局還不知道。」
對方沒有反應沒有開口,不過西協可以感受到,強烈的視線以及,思考著的壓迫氛圍,全都朝著他而來。這是他早就預見的,為了要確定他內心的那點懷疑和負面,西協決定走這步棋──而結果遠比他預測的還要,加速膨脹。
他所猜想的結果已經到手,但是既然結果如此,西協決定就順應著繼續下去罷。那樣的結果也沒有不好,當他察覺自己可能再也無法用自己的眼見到橋爪的一切時,也許內心的什麼就已經,被瘋狂取代。
都是,不理性的。
柔軟的布料和彈簧擠壓的聲響細微,說明有人坐下,在這房內自然只有岸谷;拉回思緒的西協有些訝異,他倒是沒料到岸谷還想繼續下去。
「池上說,他好像明白了。」
「明白?」
「關於你和醫生的決定。」
讓岸谷意外的,西協並不感到奇怪,反而瞭解似地,笑了起來。
「我大概猜到你是怎麼評估的,岸谷。」
西協不明所以的笑但又不解釋的舉動,讓岸谷開始煩躁,覺得這樣下去只是虛耗時間和耐力,尤其是西協和池上都明白的那件事自己又想不透,有種被池上和西協聯手排擠在外的不快感──與其從西協這裡套話,乾脆回頭從池上那裡問個明白還比較快──想著要不是池上今日早班、不想讓他睡眠不足才沒追問的岸谷,心底暗自下了決心。
但岸谷才剛拿著托盤起身,西協的話語卻慢條斯理地,傳入背對西協的渾厚身影耳中,清晰。
「其實瘋狂和愛情,都是不理性的,你的過保護不也是如此?」
※ ※ ※ ※
矇上雙眼,這世界彷彿就不再是,熟悉的那個世界。
儘管具體的真實仍舊,但是從感官所描繪出的,卻僅有黑暗;這是他從未面臨的世界,無論自己的記憶和其他感官敏銳地足以應付許多場合,可內心從未被認識的黑暗和負面卻在此時,一一從眼前的漆黑浮現,凝聚,成型。這一切都是從心底描繪而起,就連自己以為不存在的,負面的瘋狂和悲觀,其實早就潛伏其內。
就連自己彷彿都要成為,虛無的存在。
意志的存在,物體的存在,僅是黑暗中的虛無罷了。
「西協?」
僅有那聲呼喚,耳熟的聲調和人體的溫暖,從腦中勾勒出的面容脫口而出,黑暗中才有了些微的,光芒。
他給予剛回房來的橋爪的呼喚一個,依稀的微笑和伸出的手。伸出的手絕對不會得不到回應,這是現在的西協唯一,最肯定的事。
至少,還有足以救贖他的存在;即使面對他無理的要求也,同意的救贖。
「就快要拆線了?」
「是。外傷復原情況比我預期的還好。」
「因為平常有醫生作健康管理的原因吧。」
對於西協的甜言,橋爪回給一聲輕微的,並不是真切的,冷哼。雖然是不太高興的冷哼,但規律的按壓伴隨蘊含微溫水氣的毛巾,比方才還要更輕柔些,緩緩越過西協的肩膀。西協明白那聲冷哼,約莫是橋爪以為從不乖乖遵守他囑咐的自己,是在揶揄。
何為真,何為假;在黑暗中都是一樣的。
「有件事情,醫生一定不知道。」
「什麼?」
「雖然檢驗結果是可以,但無論拆線之後如何,我都不打算接受你的眼睛。」
正在為他擦拭身體的動作停下,凝固傳遞到空氣中,凍結氣息。這是預期中的事情──許多許多事情,他都在黑暗裡獨自沙盤推演;橋爪的作為,岸谷的懷疑,池上的感覺。
當這一切都依照他自己的設想一一前進時,西協並不感到特別高興。
「你沒有說實話,對吧。」
交握的雙手應該是加乘的溫暖,但在此刻卻只感覺得到,無機質的冰寒。對於自己證實了自己最壞的猜測,還是如此的難以承受。如果真如同橋爪告訴外界告訴他的資訊一般,那在自己試探性地提出帶有自私成份的要求時,橋爪就應該付之一笑。
像是做了甚麼惡作劇得逞了,西協開心地笑,但那笑聲並不是開懷的。
「你的謊言和演技,要騙委員會那群人或許還綽綽有餘。」
──如果,如果沒有那層可能。你會……
伏上西協背上的重量和熱度,漸漸,發顫起來。
那並非因為寒冷。
西協讓自己在黑暗中,聽著微弱如螢火蟲的光芒般的救贖,落下的聲響。
「我只要知道紫乃願意當我的眼,就可以了。」
※ ※ ※ ※
「我不覺得一定要理解,而且理解和認同是不同的事情。」
溫暖的手指併攏,一邊一隻掌心,從岸谷的兩側緩慢覆蓋上,他闔上的雙眼。並不純粹的深闇中依稀有光點的躍動和連續。原本應該熟悉的聲此時突然有些,陌生起來。
陌生的聲本質並沒有改變,那是池上的聲,但此時此刻卻變得,不太相同。
「況且說不定,那是因為我們沒有遭遇那樣的狀況罷了;所以只能盡可能地設身處地去想,如果遭遇到了,如果選擇那樣的作法,是因為怎樣的考量,僅僅如此的假想而已。」
池上的手指仍舊壓著岸谷的眼,指腹溫柔地摩娑過,眼旁的那道疤。
「雖然說著自己能夠理解,可是當實際發生,當下會怎麼作好像也說不準。」
「像是?」
「像是眼睛。」
所枕著的柔軟的腿移動著小範圍的角度,在以為戀人覺得太過沉重、而想詢問是否該起身的岸谷開口之前,另一種更加柔軟的熱度,從臉上覆蓋下來。
「如果哪一天,鷹夜的視力問題不只是偶爾模糊而是更加嚴重的話──」「我不接受。」
拉下覆蓋住視線的指,岸谷張開眼,看向彎下腰來的池上的,濕潤瞳孔。
「你可以理解醫生和那傢伙的想法,但是我不允許你也那樣作。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不會接受。」
岸谷伸長手臂,輕放上池上的臉頰,早已無法遏止的水氣凝結成型,落下。
西協的事情終究是讓自己亂了些陣腳,讓自己遺忘了──在自己擔心外警工作的高危險度之際,池上也一直在擔心著自己的視力傷害──不知何時到來的驟變,更不知最糟的情況會到達怎樣程度的可能性。而西協和醫生的事情及氛圍,多少也影響了思緒纖細的池上。
岸谷舒出口氣,那並不只無奈的意味,多少還有怨懟自己的意思。他略使力側抬上身,讓自己在池上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吻上臉頰。
「就算真有那天,只要潤願意當我的眼就好。」
※ ※ ※ ※
「託你的福。」
準備時間的餐廳暗著,唯有從窗戶透進,落日後的餘光稀薄。
窗前逆光的身影聽到餐廳大王的聲,不慌不亂地轉過身來,唇角微笑落在餘暉中,更加有種不懷好意的假象。
岸谷將提來的補充蔬菜交給來接貨的員工,拉出一把椅子落坐;對方也走近岸谷跟前,在他對面落坐。
「我不記得自己作過什麼可以讓你感謝的事情。」
那話語中才不是甚麼感謝,不過岸谷知曉對方明知故問,並沒有搭理這句接下去會鬼打牆的反問。
「池上的事情,你該不會是故意的?」
「你認識的我應該沒有那麼心胸寬厚。」
窗外景色轉為墨藍之際,在廚房那頭忙著運菜的誰,按開了餐廳內側的燈。燈光照亮一切,也讓西協臉上笑容成為完整的,別具含意。
「更遑論當時的我其實自顧不暇。」
「說到那時。」
岸谷並沒有壓低聲調,靠近入口處的廚房忙著不可開交,聲響轟隆地足以掩蓋外人的耳目。
「你……都是裝出來的嗎?」
擱在桌上的西協的雙手,讓交疊手指緩慢形成,交握的姿態。
「已經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真難得岸谷也會問無意義的問題。」
「是嗎?」
對於對方的反嘲,兩手抱臂於胸前的大王並沒有特別生氣。西協說得沒錯,微乎其微的機率讓他抓住了,眼球的傷幸運地好轉,最糟糕的情形並未發生──仿若他和池上知道的「那件事」,事實上並未存在過。
就這樣當作不存在,其實也沒有不好。
「看來晚膳時間要開始了。」
入口的喧鬧從作飯的忙亂,轉為人聲三兩交談的蔓延重疊,這意味著這場對話該被結束;西協先行起身,但走過慢些起身的岸谷身側時,卻停下腳步。隊員的蔓延還在點菜窗口,尚未向內側侵蝕過來。
「話說回來,人都有理性和不理性的部分,正負並存才是完整的。」
緩慢站起身的岸谷,看著眼前的景色漸次分裂,模糊,溶解,溶解而去的節奏呼應,兀自走離去的西協說著的,語句。
「你所發現的瘋狂,一直都存在在你我之內,就跟愛情一起並存。有多深愛,就有多瘋狂,你只是遺忘了。」
岸谷闔上眼去。
讓黑暗取代眼前模糊殘影同時,可以聽見體內深處有朦朧聲響,迴盪。他很清楚那是僅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還有。
「岸谷?」
聽見熟悉的嗓音在叫自己,岸谷重新睜開眼,逐漸對焦的水晶體底有,戀人的身影清晰。
西協的話語其實他都明白,失控的瘋狂他早就歷經過了──他都明白。只要聲響還在,那是柔軟溫度的指腹按上傷口的,聲。只要傾聽聲響迴盪著存在著,他就不會被瘋狂吞噬。
對著戀人池上,他回以,最溫柔的笑容。
就算是再也見不到,也沒關係。只要聲響……

【GD】 殘響.補遺壹/岸池
- 2012/08/14 Tue|
- [GD] 殘響/西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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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廚房未曾關閉,留著一小盞燈的光線成為,一種指標,溫暖。剛結束輪值的那人在門口停下腳步,燈光的邊緣通道的盡頭,有那人熟悉的,以潔白廚師服裝裹住的,厚實寬大背脊。那樣的背影在沉默朦朧光線裡有,未成形的什麼話語。
即使他無法確實讀出背影中蘊藏著的思緒,但他能知道,以周圍的氛圍,以已知的意外,判讀出模糊的話語和情緒約莫,是什麼。
「執勤結束了?」
背影在自己不知該如何開口時已然側身,朝著他一笑,那笑容和平日的溫柔並無兩樣,不過深褐膚色讓光線和衣著色澤襯托地更加晦澀深沉,增添了,一層灰暗──那並不只因為那些緣故,池上知道。
──是因為那件太突如其來的意外,以及受傷的人。
不過池上並不忌妒,也無法忌妒。他明白自己內心也牽掛著受傷的那人──他所崇拜的西協。西協和眼前的,自己的戀人認識更久遠了,所以他很明白,他很清楚那種,無論如何都有一部分無法振作起來的心情,是因為怎樣的因素。現在的他能作的,除了好好做好份內的工作,幫忙協助還不很上手的新進隊員外,就是不讓眼前的人多費一部分心思,擔心自己。
走進微薄光線中的池上微笑,柔和的笑顏和自己伸出的手所包含的情緒,是同等的柔軟,按上偉厚肩上。
「嗯。」
微笑讓深褐膚色的男子了解了,眼前的自己的戀人,明白到如何的程度。岸谷重疊地,以全然覆蓋住池上的手,人的肉體一如過去累積的既知觸感一樣,溫暖,柔軟,彷彿脆弱不堪一擊。那些自然是錯覺。岸谷知曉能進到外警隊的一定都有必要的程度要求,那是工作需要,也是一種必然的自保。
那是,危險如影隨形的,工作。這環境在如何吸引人,隊長如何讓他信服,誰都無法否認這是高危險性的工作。只有對於彼此的相信以及信賴能稍微,均衡一下就要失去平衡的,不安。池上也很清楚,過度保護的岸谷是因為同樣濃厚同等份量的愛,才會如此。
「狀況如何?」
「跟平常一樣。」
幾乎每日碰到面都會上演一次的問答,像是儀式,也是確認彼此狀況的隱性刺探。岸谷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當他想隱藏時他可以好好地將那層波動隱匿起來,但是就另一層面來說,卻也是一種易懂,一些細微的變化成為像是只屬於特定幾人之間的暗語,當特定的什麼呈現出來,就是暗示著岸谷的情緒如何。池上自然也是足以左右這種變化的少數人之一。
「不會有事的。」
是說給誰聽的話語?池上並不是很肯定自己是在告訴自己,還是安撫應該比自己更加能控制情緒的岸谷,不過無論是誰都需要這句話,期許,安慰,希望。岸谷握緊自己掌心中的,戀人的手。
※ ※ ※ ※
『我一度以為你會離開。』
那是還沒戒煙的西協在取下菸身時,開口說出的話語,沒頭沒尾,不過頂樓只有他和岸谷,岸谷知道那自然是對他而說的。他們總待在頂樓,菸味消失的快,話語也能隨著急嘯的風聲湮沒消逝的快。
他沒有馬上回答,讓西協說出這句話的遠因浮現在他腦中,白皙嬌小的男子──其實只是普通的日本男孩罷了,身高也不是特別矮,可是這一切和岸谷自身比較起來卻成了過度的蒼白和嬌小的錯覺。
還有,像是還沒長大的孩子似的挑嘴行為,以及青澀的新進隊員印象,都是促成這些印象的主因。
可是,都是錯覺。都是自己替那個新隊員所安上的,印象罷了。對方是怎樣的,實際上是怎樣的心境?岸谷並不想去深入探討。
『為什麼要離開?』
『因為傷。』
傷有兩種,表面的和內裡的;西協沒有明講,岸谷沒有細究,因為不論是哪種答案都還是一樣的。
『我喜歡這裡。』
這回答不是完全正確的,人的心何其複雜,但是簡化之後,去掉不想解釋的多餘,就只是這樣的簡單回答罷了。他確實喜歡這裡,他認同石川的想法,他想多待一下,看看接下來的發展,未來的轉變。而且如果不是這樣。
他不會遇到新的可能。同樣是外警隊的那名隊員。
「你的過度保護,難道不是因為不安嗎?」
西協的聲音再度將他的思緒拉回,方才的過往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情。自那場意外過後,堅持三餐親自送貨到西協寢室的岸谷就坐在沙發上,對面的西協將手中筷子擱下,雖然是毫無阻礙、沒有碰倒碗的順利,可是多少比起尋常還要,緩慢一些。如果去掉這層緩慢,他幾乎就要以為西協並沒有受傷。
「誰不曾不安過?」
西協對於他的回答浮起,更廣大的笑意。
「常常不安,似乎是正確的做法呢,岸谷。」
※ ※ ※ ※
白皙的肌膚靠著自己,隨著幾乎同步的呼吸,起伏。戀人應該是入睡了,岸谷傾聽著,自己的呼吸,心跳,和另一道,平穩的呼吸吐息聲。如此平靜的深夜裡他卻無法入睡,腦裡西協的話語是壓力,讓他無法入眠的主要來源。
『我只跟你交代可能的後續和我的打算,隊長那邊我不想讓他太擔心,這是立場的問題。』
西協的脆弱只有極少人見過,如何強韌的物品都有弱點。現下的西協呈現出來的脆弱和單薄的程度,足以讓岸谷眉頭略,皺緊來。
『如果你說傻話我還是會揍人的。』
『如果是最壞的情況。』
岸谷的威脅沒有讓西協停下,嘴角的微笑澹然又稀鬆平常,像是這一切在自然不過──
『如果是最壞的情況,我會帶著醫生一起離開。』
『你應該知道那很難。規定有提到除非退休或者其他重要因素,以及無法勝任,才能簽署離職,而且其他重要因素這點,還要經過委員會共同召開會議──』
『你覺得我會怎麼作?』
反問的西協聽似冷靜,但是那樣冷靜落在岸谷眼中,像是正在預想可能絕境的困獸,正在作最不可思議的打算。
「岸谷?」
熟悉的呼喚以疑惑為底,讓他從記憶裡的過去回到當下,不知何時醒來的池上帶著不解和擔心,俯身在自己上方看著他,不知多久了。他從自己的胸膛上熱度已然消失這點推測,至少幾分鐘有了。安撫地,岸谷攬住戀人,說著沒事睡吧之類的語辭,那是安撫戀人,也是催眠自己入睡。
西協說的常常不安是正確的那句話,他隱約知曉了意思,但是不想說破。
一但說破就好像,那是真的。
「鷹夜……睡了嗎?」
池上的聲音再度讓已經踏入睡眠一步的岸谷清醒過來,是自己的情緒讓敏感的池上意識到什麼嗎?想讓腦中恢復空白一片的岸谷睜眼,看到維持和方才角度一樣的池上,似乎是完全清醒地,望著床頭的牆壁方向。
「怎麼了?」
「……我覺得,西協的感覺不同了。」
好不容易短暫出現過的睡意成為過往雲煙,岸谷沒有回應,他在等待池上接下來要說的句子──不知是巧合或者其他,池上也是和西協有所關聯的人,他以他自己的方式崇拜著敬仰著西協,這和岸谷自己對於西協的關聯性並不是處於相似的類型,但是現下陷入混亂思緒的他,也蠻想聽聽從池上的角度,見到了什麼──他看不到的角度的西協。
「我沒感覺到過那樣的西協。每日中午我照慣例去報告代班事項時,總覺得那種感覺越來越厚重起來……」
池上的口吻是躊躇的,猶豫的,帶有不確定不肯定氛圍的;像是還在自己的腦裡搜尋著接近的辭彙。
「我不太相信是那種感覺,可是我總覺得就是那種不可能在西協身上出現過,感覺。」
「……什麼感覺?」
「悲觀。」
──常常不安或許是比較好的,就跟常常生些小病是比較好的道理,是一樣的。
※ ※ ※ ※
「我記得,岸谷你眼睛也有些問題。」
幾乎徹夜未眠的岸谷殺氣特別凝重,這點似乎連眼上還蒙著繃帶的那人都感覺的出,疑惑地詢問原因後,得到西協四兩撥千金轉移話題的回應。
「如果今天你視力問題加劇,你會怎麼選擇?」
「……在外租個地方開家小店,讓池上休假或者有空時過來住;等到他也可以退休了就正式同居。」
「很不錯哪。」
西協將小番茄放進嘴裡,微笑回答他的答案。
「可是我不是你,岸谷。」
「我知道。可是精明如你,難道沒有別的方法?」
「或許有。」
面對岸谷的低氣壓,不為所動的西協依舊以一定步調吃著早餐,低下的面容像是看著食物──實際上是看不著的。
「可是,你不是我。」
「看到幾乎沒有在這裡出現的池上你在等我,我大概就知道了。」
剛結束一輪巡視的橋爪收下略略的詫異,一邊檢視手上剛收到的信函期刊,一邊走過池上身邊;已經說明來意的池上安靜地,等待橋爪的回應。醫生的平靜儼然是一種對比──奇怪的對比,他認為醫生是很堅強的,同時在池上的認知裡,西協一定比醫生更加堅強;在意外發生後那幾日,醫生的情緒也常常處在非常極端的狀態,比較敏銳的隊員都清楚醫生的不穩定是因為什麼。
可是今日的醫生,卻平靜到,讓他無法揣測出任何情感和改變。
「請坐。」
自己在診療椅上落坐的橋爪以手勢請池上坐下,手上還拿著一封信件拆閱著。
「西協昨晚跟我說過,你,或者岸谷可能會來找我。岸谷有跟你提過是什麼事嗎?」
「他只說,跟醫生有關。」
「是嗎?」
橋爪快速瀏覽過手上那封信一次,抬頭瞥過等待答案的池上一眼。
「那要請你跟岸谷轉告一聲,就這麼說吧……『我同意西協的決定』。」
「為什麼?」
岸谷的回問伴隨著開門的聲響同時出現,池上就算沒回頭,也可以從低沉到不行的嗓音判斷出岸谷很不高興。但岸谷接下來的問句,卻讓池上的驚訝掩蓋過對於他的不高興所感到的奇怪。
「沒有別的辦法嗎?除了把醫生的一隻眼睛給西協以外?」
池上看向橋爪,這次他明確地辨認出醫生的情緒了──那是無可奈何的苦笑。
「嚴格來說,沒有。目前人造的替代品,並不到足以清楚看到物品的程度,而且即使如此西協還是要離開這裡。既然都要離開,不如就把我的一隻眼給他,這樣還可以靠輔助機器恢復到以往一半左右的視力。」
站起來的橋爪將一直拿在手上的那紙信,朝著池上和岸谷方向遞出。
「檢驗結果也確定,我確實可以移植給他。」
「那醫生……不就不能繼續當醫生了?」
「沒有不行。家庭醫生和診所還是可以勝任。」
對於池上的迷惑,只做點到為止說明的橋爪收回一直沒有誰要接下的那通知函,緩慢對折後,收入自己白上衣袍的口袋中;垂下的眸子隱約有,紅腫的痕跡。
「也不要太在意這個決定,結果都還沒出來,不是嗎?」

【GD】 脫軌0.6/亞城 (END)
- 2012/08/04 Sat|
- [GD] 脫軌/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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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0
- |EDIT
液體流動緩慢,從深深幽暗夢底潛遊而昇,彷彿幻作一朵朵因壓力而扭曲的不規則長型氣泡,泛出,傾瀉,浸濕,氣泡破裂的聲響細微,在他耳邊綻放破滅的聲響。
側躺著的他睜開眼,臉頰耳邊的濕冷像是方才夢境的餘韻延續。還沒完全清醒的眼中是昏暗的室內,可清晨的曙光已然悄悄從窗簾邊緣滲透入。隨著視線逐漸適應暗度,不遠處的背影輪廓和散落的黑髮也逐漸,點滴清晰起來。
兀自熟睡的背影又沉入殘留的眸底液體,模糊。
※ ※ ※ ※
一步。
「離發車時間還有一點時間。」
看著旅館接駁車離開,宇崎打了個超大的呵欠。
「要不是旅館退房時間這麼早,不然還真想再睡一下,難得的別館耶。」
「附近走走吧?」
提議的亞雷克翻看著車站放置的簡介,其實車站內候車人並不多,但也沒有足夠的空座位可以讓四人坐著;宇崎似乎不太接受這建議,不過真矢卻半強硬地拉著宇崎往著不遠處的商店走去。
亞雷克尷尬地笑著,目送也許是因為睡眠不足而鬧著脾氣的宇崎和似乎還想繼續兩人時光的真矢走遠;轉身正要問問意見,卻沒看到應該在一旁的身影。他慢慢邊走邊找,腦中卻浮現和現下全然不同的場景。
那是自己被手機鬧鐘叫起來時的光景,身旁另一套棉被早已收拾整齊,潔白色澤透著人體溫度早已散去的冰涼。早起的同房者獨自坐在露台上的椅中,晨間並不刺眼的陽光薄薄,拉長背影成朦朧灰影,落在亞雷克散亂的衣物物品旁。
『……怎麼這麼早起?』
『身體習慣了,這時約莫是該去晨跑的時候。』
側過臉來小城逆著光影,可脣邊的微笑是許久未見的,完全沒有其他含意存在的,單純的笑容。一開始見到小城的笑顏,也是如此的;但是讓他的笑容逐漸有了其他意涵的,也是自己。
手機鈴聲略顯遲疑地,緩緩響將起來,也許是因為小鄉鎮間訊號沒這麼強的緣故。亞雷克看著來電名字,一邊朝著宇崎他們的反方向走出車站,一邊接了通話。
「你不會是迷路所以打給我吧?」
『也許。』
「哇哇這可不得了了~回去會變成隊上的神奇傳聞之一喔。」
『也許。』
一輛引擎老舊的小貨車喀咚喀咚,和走在木造鐵軌柵欄旁的亞雷克擦身而過,可以聽到,略為錯開的同樣節奏就在話筒另一頭傳來,打電話的人應該就在附近吧?這麼說來,自己的確沒有選錯方向──明白到這點的亞雷克無聲地笑開。
『一開始。』
「嗯?」
『就只是因為溫柔嗎?』
沒頭沒尾的問句,以難得近乎質問的口氣詢問;亞雷克停下腳步,木造柵欄延展去的另一端,有正拿著手機的熟悉身形。始終沒有回答的問題被隱去在亞雷克收起的手機中,查覺到通話結束,收下手機的小城轉頭,發現自己發問的對象就站在不遠處,帶著看不清的,笑容。
轉過身來的小城聳肩,他也明白自己問了個不用回答的問題──答案早就明瞭了,不管如何,亞雷克所決定的結果,都不會有所動搖。
他朝著那笑容所代表的結局踏出,一步。
※ ※ ※ ※
螢幕中的人低頭看著手錶,那邊理應是極深的夜裡,但這通電話是早就約定好的,極為重要的最後一個關鍵,小城看著那頭金髮已然長過肩頭,被梳成一把俐落馬尾,假裝不經意地,別開眼去。
『溫泉如何?』
「還不錯。」
『……這樣啊。』
欲言又止的話語中有著隱性的問題,只是對方遲遲問不出口,小城暼眼轉為無聲模式的手機震震,有著熟悉的來電。
就快了。他已經一步踩在這一切的結局之上。
那頭金髮晃蕩出的弧度落在眼底,形成一道道殘影重疊成墨黑。垂下頭去的小城闔眼,墨黑依舊存在眸底腦中心內,晃蕩著。
不能有破綻,即使要脫口而出那樣虛張聲勢的話語也不能,有所動搖。
「不管如何,都是我單方面一廂情願。」
『小城……』「但是。」
小城將手指按上結束通話的按鈕,威脅的招數他可沒忘,這是他唯一能替亞雷克所作的,回應。
「但是如果你動作太慢,會怎樣我就不清楚了;畢竟人心,是會改變的。」
『等等小城你──』
訝異地站起身來的身型瞬間消失成空白,螢幕緩緩轉黑,映照出座位上的小城。他取下通話器材,慢慢地,笑將起來;即使深黑螢幕中的自己是如此強顏歡笑,但是其實這一切是順利的,該說出的台詞都說出了。通訊室的門被誰開啟,來者緩慢按上小城的肩頭,黝黑的髮拂過他的臉頰眼旁,覆蓋上他後仰的臉。
「……結束了。」
「嗯。」
黑幕上的亞雷克低頭,笑容苦澀。
「都結束了。」
這些是他們決定的結論,虛假真實都無所謂,劇本是這樣寫的。
※ ※ ※ ※
自欺欺人、自欺欺人、自欺欺人。
從一開始,這場溫泉旅行就是一齣劇碼。
這是亞雷克和他決定的劇本,早在溫泉旅行更早之前,就已經決定的劇情。旅館房間也是早就訂好的,只是和業者套好話,說是要給同行者驚喜,這是最簡單的橋段。西協的出現不是太意外,那不是問題,西協並不會給太多實質上的壓力;最困難的部分,是即使在沒有任和旁觀者和觀眾之處,仍舊得演出這場劇碼。
都是為了,自欺欺人。
『你聽過,眾口鑠金罷?』
亞雷克的提問並非只是提問,而是暗示。明瞭那句話語背後含意的小城抿唇,只消這動作,亞雷克就明白他知曉。
知曉即使亞雷克未曾說出口的,什麼。
演員要融入,必須先欺騙自己的心,不先欺騙自己的心,在這充滿洞悉人心和預測防備之佼佼者的警備隊上,是騙不了誰的。微笑背後的複雜,早該知道的答案,溫柔帶來的痛楚,都是必須存在的「真實」。
惟有誤闖的孩子和撞見那一景的宇崎,是這場劇碼中的意外;不過孩子平安返回之後,劇情還是得繼續下去──無論如何,「錯誤」是要矯正。
然後,他們就回復到界線之內,假裝自己從未跨過那條界線;普通的隊員同伴,感情好的有如兄弟,僅此而已。
最後──
※ ※ ※ ※
『之後。』
『嗯?』
『回去之後,我還能常常去找你嗎?』
黑馬尾的男子笑著,那並非嘲笑,而是呵護的氛圍。
單純的,呵護。
『永遠都很歡迎啊,就跟以前一樣。』
對於亞雷克的回應,小城略略,微笑。
這樣就足夠了。
至少曾經,獨占過彼此。
謝謝,這部竟然完結了(喂。
希望看倌注意的是,這部和尚在連載中的城中心故事-《密約》,是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所以有些地方如果湊在一起看會覺得心理層面怪怪的XD,畢竟《密約》中亞雷克沒有跨過去過(笑
和這部有所串連的是《夢魘》和《惡習》。
下面是一些書寫時的想法。
和一些老朋友都很喜歡亞城這對非官配,可能得不到的總是最美(喂喂),所以這次才決定為自己筆下的亞城故事作個結束。
不過過程中常常出現一些瓶頸,包含結局也至少重訂了五個有吧(五個!)後來我想,自己大概是被制約了。
我是很喜歡原作的,即使喜愛上非官配,卻還是比較喜歡原作中的兩人所呈現出來的那種氣氛(這裡好懂嗎?XD),所以我還是讓兩人退回到界線之後,感覺有點像彼此是前男友吧。
這次要感謝的BGM是LArc-en-Ciel和kagrra,的歌曲。
周更應該會繼續(雖然偶爾會自動放假XD)
如果對故事有所指正和指教,都非常歡迎和感謝:)

【GD】 脫軌0.5/亞城
- 2012/08/04 Sat|
- [GD] 脫軌/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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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是會改變的。』
這句話語,你是說給他聽的,或是說給自己聽?就如同人言可畏一般,事實上,你理當不害怕輿論。
表面上提醒他人的話語,卻是反過來告誡自己;反之亦然。
精明如你可以明確查覺,自從跨越某條界線之後,你們之間的感覺改變了。躲藏的視線,閃爍的言詞,猜疑的耳語,還有、還有;還有小城總是可以在自己的視線裡,見到的。
他的微笑。
※ ※ ※ ※
旅館裡的造景園林說不上大,但也多少將觀光地的喧鬧和外人的目光隔絕而去。宇崎很自然地就拉走了同一班的亞雷克,丟下真矢和不曾對邀約表示同意的小城兩人,默默地跟著前方活力充沛的他們。也許是有意,小城刻意放慢自己的步伐,讓自己成為遠遠的殿後者。
但是他沒料到發現自己放慢速度後,真矢也跟著放慢腳步;察覺這點的小城在低首看著自己影子瞬間,露出微笑。他認識的真矢並不是會擔心他落單的人,照理說這裡四個人任誰落單都不足為懼,所以小城明白了對方用意。
在抬頭撥開被晚風吹亂的髮同時,他望了一眼,漸行漸遠的宇崎和亞雷克背影。
「今天下午,我們有看到你和小城喔。」
「欸?」
「帶著一個迷路的孩子找駐警。」
在橋上停下腳步的宇崎,撐著橋邊墨紅欄杆,看向底下黑藍色的湖面和自己的倒影;偶爾在裝著昏黃燈泡的燈籠朦朧照明處,會驚鴻一瞥地冒出多彩鮮明的鯉魚身影。對於宇崎這開場白受到些驚嚇的亞雷克,回頭望望來時路,真矢和小城並沒有踏上橋,反而停在湖邊大石旁,似乎也在看著湖中的魚身悠然。其實被宇崎他們看見下午的事情,也不是太嚴重,會被嚇到也只是沒想到他和真矢也有出來逛街罷了。
可是亞雷克卻猶如甚麼偷偷進行的新研究被發現了一樣的,心虛起來。
「嗯、對,那個小孩是自己撞上小城的,我們想說──」「你和小城在一起時……」
宇崎沒有抬頭,感覺像是壓根沒在聽亞雷克因為心虛而提高的音量在辯解甚麼,只是逕自對著倒影說話。
「感覺非常溫柔。」
「我對誰都很溫柔啊。」
「是小城。」
金彩魚身擾動湖面波瀾,扭曲去宇崎和亞雷克的影以及,表情。
「那是我和不曾見過的、柔軟的小城,我很訝異小城也會有那樣的表情。可是我還是討……」
「不是喔。」
那是已然恢復正常音調的亞雷克的聲,以和堅定確信口吻同樣的手掌,輕輕確實地覆蓋上宇崎正激動地收緊的拳頭。
「不管你想到什麼,一開始犯錯的人都不會是小城喔。」
※ ※ ※ ※
一步、一步。
用溫水沖洗過的身體,在碰觸到熱度稍退的水面時還是冷不防地,因為溫差劇烈而自然地反彈些許;他讓自己繃緊神經慢慢落坐造景的池邊石上,直到水面漫過肩頭這才緩慢地,鬆口氣地舒展開身體。
略略刺鼻的硫磺味不是很清晰,也許是被熱氣氤氳稀釋了。
仰起頭可以看到氤氳盡頭的天幕,山區的光害多少是少了許多,幾點光芒結實地刺目閃爍。
小城闔上眼。
選擇先脫隊回來,也許是正確的,因為一開口說出想先回來泡個溫泉休息,真矢就沒再跟著他行動──他可以猜出那是因為宇崎要跟亞雷克說些,不想讓他聽到的事情。他不想去猜測宇崎想說什麼,也來不及想,房門被拉開的聲響就清晰地,傳入耳中。
「……怎麼自己先偷溜回來享受?」
「難得有獨佔放鬆的機會,而且還可以甩開煩人的傢伙哪。」
對於小城明顯的挖苦,亞雷克僅苦笑地不予回應。他走過柔軟榻榻米的地面,幾乎無聲無息,再踏過木板組成的露台,坐在仰臉闔眼的小城旁。
「你已經發現了吧。」
「……發現什麼。」
「由我來說就不對了。」
掌心微濕地,壓上小城的額頭之上,沒有使力施力,就只是放上,放下。已然習慣溫泉水熱度的身軀反而覺得,額頭上亞雷克手掌的熱度更甚於此;對於這樣的錯覺,小城輕輕自我解嘲似地,笑了出聲。
──……錯覺嗎?
張開的眼前還是氤氳朦朧,映入扭曲的亞雷克的臉龐,那是因為溫泉的霧氣還是莫名的水氣因素,小城都不想去細想。他拉下亞雷克的手臂,因熱氣蒸散而乾渴的舌尖舔去,掌心中的水漬。
「旅行還沒結束。」
小城再次闔上的瞳孔底映著和體溫熱度同時欺近來的,複雜的笑顏;在他跨過界線後,亞雷克面對他的笑顏總多了些許,複雜的存在。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去細想,那樣的笑顏中的複雜,是什麼。
縱使答案早就浮現。
而闔上眼的黑暗深處總有,金髮的身影。

【GD】 脫軌0.4/亞城
- 2012/08/04 Sat|
- [GD] 脫軌/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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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中的女子因為有愛情的滋潤總是,特別動人,所以也特別容易吸引目光和蒼蠅。
聽到這句話的他瞬間就意會過來,輕笑出來,但螢幕中的金髮男子淡然,只以一種模糊的嘴角上揚,代替這句玩笑話所帶來的後續效應。
『你是要說,像是亞雷克嗎?』
『沒錯。』
斬釘截鐵的回應切斷玩笑的餘韻,這也讓原本笑彎腰去的小城停下笑聲,未抬起的臉上有凍結的笑顏。
『可是馬丁,你應該比誰都了解。』
小城讓冰冷的表情取代原本被將了一軍的反應,一派悠然,虛張聲勢一直以來都是他的自保工具,更何況隔著一層螢幕遙遠模糊。
神色是虛假的,但話語中的挑釁是真切。
『人的心,總會改變的。』
※ ※ ※ ※
午後拜訪失敗的同行者,在晚膳擺放時也來電了,詢問要不一起吃罷;一口答應的亞雷克偷偷告訴小城,打來的宇崎聲音中有著他們一定得答應的壓迫感。那是無妨,該整理乾淨的痕跡他們都整理了,該收拾起來的蛛絲馬跡也仔細地,隱藏起來。
隱藏心思是小城最擅長的,所以那些引人側目蜚長流短的,也許是自己刻意的。為何刻意?小城隱約知道答案,但是其實現下,都已經是毫無意義的存在了。
當亞雷克對他提出這次溫泉之行的邀約,當亞雷克說出「最後一次」的同時,無論甚麼,都已經很明白地有了結論。所以那一晚的邀約,小城沒有馬上答應,他選擇沉默地離開亞雷克房間。
無論亞雷克心中究竟是怎麼看待的,無論那些傳聞如何捏造,無論自己如何虛張聲勢,亞雷克都已經決定了這場單一軌道上的終點。
貓狗大戰結束之前,他始終沒有正面回應亞雷克的邀約;但亞雷克還是和平常一樣,活躍於競賽中,若無其事地打鬧嘻笑。每每看見那樣的亞雷克,小城就更加覺得自己確實地。
成為輸去的那一方。
在比賽結束之後的清潔時間,小城再度看到亞雷克四處打聽有誰要一起去泡個溫泉;那是真心找他人要一起去溫泉,或是作作樣子給他看,小城找不出真實的答案。
就像他始終不知道,亞雷克的想法,自己的感情。
以及走上前去拉住亞雷克表明自己願意去時,看到亞雷那歡欣鼓舞的模樣,內心深處的劇痛代表甚麼。
晚膳一如預期中的豐盛,沒有人提起不該提的話題,這是一如往常的成人間的交際,即使宇崎看起來略顯疲憊,也只笑說平常工作太累了,得多泡一點溫泉讓自己精神好些。
但是用完晚膳後,宇崎卻出乎意料地主動提出邀約。
「才剛吃飽,一起去走走吧?」
※ ※ ※ ※
『能聊聊嗎?』
不速之客出現在自己的寢室,亞雷克的驚訝卻僅有短短一瞬;看到他的表情回覆之快,來者也明白,亞雷克早就猜到他是會來訪的。
西協環顧房內,雖然物品非常多,但目前應該只有亞雷克一人在;這樣也好,他並不希望接下來要談論到的主角也在場。
『來,請坐。』
『不用麻煩了,我只打算聊一件事。』
『甚麼事?』
『小城的事情。』
遞上一杯茶的亞雷克沒有回應,這麼想來西協確實有意將小城栽培成自己人和眼線,由他找上門,似乎非常合理。
『我正在處理。』
『……你有所決定了?』
『別看我這樣,該作的與不該作的我還清楚得很~』
不多話的西協只對這發言給予一個別有含意的笑容,將空杯子遞給亞雷克。
『我知道了。不過我想有一件事情你應該知道。』
自己按開門的西協還未踏出門,走廊上燈光透過他的背影,拉長的黑影,落在亞雷克跟前。
『不管你處理得再好,一定會有人受傷。』
想回應甚麼的亞雷克還沒說出口,西協就已經踏出門外,門扇關起後室內又只剩得他一人。他動動略顯洩氣的肩膀,無奈地抓搔自己的頭頂。腳邊就是小城常常窩著打電玩和看書的地方,冰涼和零星物件累積其上,說明久未有人坐過。
從自己提出邀約那日開始,小城就幾乎沒來過他這裡了。
可是,不這樣不行,從錯誤剛開始鑄成,結局就已經明白地擺在那裏。
即使多麼傷人。
倒在自己床上的亞雷克閉上眼,依稀可以聞到,異於自己慣用沐浴乳的香氣依稀,殘留。取下眼鏡的他讓交錯手臂覆蓋住自己眼前,緊壓住。
彷彿這樣,就可以讓心底的疼痛造成的淚水消失而去。

【GD】 脫軌0.3/亞城
- 2012/07/02 Mon|
- [GD] 脫軌/亞城
- |CM:0
- |TB:0
- |EDIT
安穩的日常僅是想像,就如同世界和平是一樣的,僅僅屬於美好祈願的一種。畢竟這份工作所帶來的日常,就彷彿是遊走在單線軌道邊緣的,不安定的平衡;只消一小點歪斜,就能帶來巨大的毀滅。
就算只是單純的愛情也,一樣。
『愛情這種東西,有分對錯嗎?』
埋在成山積狀態的零件中的背影只稍微,像是錯覺,停頓幾分之一秒的動作;也許對方完全沒有動搖沒有反應,是自己的眨眼造成誤會,或是眼前電玩的刺激光芒所導致的殘像。小城並不特別專心在螢幕上的進展,這是玩到膩了的遊戲,但他還是常常來窩著玩遊戲,自己因何而來?亞雷克知道嗎?
他會明白連自己都不太清楚的答案嗎?
『……愛情是很美好的事情,我想沒有對錯。』
『可是──』『可是。』
螢幕上顯示一回合結束,抬起頭來的小城詫異發覺,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身型並不是亞雷克;低首的面容他看不清是誰,但反著螢幕亮光的髮色蒼白,漸次而下刺目的金澄如此熟悉──
『可是亞雷克對於你,是愛情嗎?』
※ ※ ※ ※
『你應該明白。』
出乎意料的嗓音出現在用餐的亞雷克身旁,是獨自一人的石川;亞雷克看向不遠處,岩瀨正和誰聊著輕鬆的話題。
餐盤在他面前放下,看來今天隊長是特別找上門來。亞雷克明白隊長是特地來找他的,這開場白他心底也有數,石川欲言又止的神情就像是他偶爾和小城一起出門,撞見他倆的部分隊員的神情一樣,有著某種方向的揣測。
『我很明白,隊長。』
就著杯口喝下口水的他微笑,喉頭深處有著想要說出來得甚麼話語,被他自己沖散而去。
『隊上不能談戀愛。還有,人言可畏。』
『……我沒有立場干涉,但是──』『小城和我,不是流傳的那層關係。』
輕描淡寫的微笑,停止下石川接下來的話語;他知道石川的想法,他明白馬丁過去的單戀,他了解自己「能作和不能作」的事情。
即使已經踏出了,不該踏出的一步。
收拾好餐盤站起身,亞雷克眼底映入,後方不知何時就靜靜坐著的身影及染淡去的髮色。那是方才出現在亞雷克話中的主角,正以一種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情,朝著亞雷克和石川輕輕,點頭行禮。
※ ※ ※ ※
從夢底驚醒過來,只不過一瞬間的事情。亞雷克張眼,落地窗外的景色已被橘紅洗染。
那並非夢,而是過去的記憶,坐起身的亞雷克摸找出自己的眼鏡,才剛戴上,像是算準時刻似的,房內深處灰暗中的內線電話就突地響起,明亮的紅燈光芒微薄和刺耳聲響,充滿房內。
亞雷克將靠在自己身旁的熱度安置好,讓分不清是誰的、交纏的浴衣凌亂蓋上裸身的身體;好不容易接起吵人的鈴聲,話筒另一端是女將溫柔的詢問,是否能準備用晚膳了?
放下電話的亞雷克回頭,看到另一人也坐起身來,正拉扯區分著布料堆。或許因為剛醒來的緣故罷,那人的動作難得笨拙地遲鈍,不小心笑出來的亞雷克沒袖手旁觀,也加入整理衣物的戰爭中,畢竟不趕快收拾,等會尷尬的不只有他們而已;總算抓好衣物,兩人幾乎同時衝往淋浴間。
「幾分鐘?」
「十分鐘。」
水聲盛大地,迴響起熱氣。
小城在水柱下沖洗,偶爾手指可以碰觸到帶有酸疼感的某處,但僅有如此;亞雷克是不會留下任何肉眼可以見到的外在痕跡。同樣的,他也不曾在亞雷克身上留下甚麼,足以引起波瀾的痕跡。
他在熱氣氤氳的縫隙中,偷眼看向背對他、濕濡黑髮蜿蜒貼附的背脊,悄悄挨近。
那道異於熱水溫度的熱度靠近來時,亞雷克自然是查覺到了;他不動聲色,直到熱度直接貼上自己的後背。
「……時間快到了喔。」
「我知道。」
就要結束的這場小旅行,是最後一次。
我們都知道。
小城將自己的臉靠上髮綹上,溫熱富含水氣的闃黑的髮一下子,汲取入他眼角滑下的水氣微鹹消逝。
上周更新不小心暫停一次,想更新時剛好碰上百家爭鳴萬花齊放的每個月一日,所以就避開了(笑)
天氣異常的燥熱,還外加水腫Onz
思考有點浮躁
這次特別感謝一直陪伴的BGM
椎名林檎:愛妻家の朝食
(傳說中的不倫之歌,笑)
www.nicovideo.jp/watch/sm5966307
Suilen:Keitou
Suilen:Spine
游鴻明:五月的雪
游鴻明:下沙
游鴻明:戀上另一個人
歡迎搭配使用:)
也持續歡迎各種意見指教。

【GD】 脫軌0.2/亞城
- 2012/07/02 Mon|
- [GD] 脫軌/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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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強外表底下隱藏著,無法輕易探知的熱度。那樣的熱度只有極少數人得以窺探,發掘,引領;久而久之他逐漸明白,那些少數人,其實就是他崇拜的嚮往的存在。
或是愛戀。
憧憬和戀愛是難以區別的,因為同樣都讓人為之動搖。對於那個高大的追逐的目標存在,自己究竟是哪一種心情,總覺得其實並不想去區別。
從那一晚開始。
從那一晚開始就不想去辨別,因為謊言總是比較甜美的,就像是那個高個子的黑髮男子對自己──對半強迫軟硬兼施送上門來的肉體──是怎樣想的,他總刻意,避開任何可以深入話題的時刻。是憧憬還是愛戀,或者只是彼此的聊以慰藉都不想去確定,他只能確定一件事。
亞雷克是很溫柔的。
但亞雷克對他越是溫柔,小城就越是明白感受到,內心有苛責自己的黑暗產生。
※ ※ ※ ※
流長蜚短、流長蜚短、流長蜚短。
人們總愛將其經過重重層層思慮和語言的包裝,最後化成善意或是惡意的語言。在重訓室作慣例的練習時,他就聽聞過那樣的惡意。
那樣的惡意部份,是關於小城。
雖然早就知道依照小城的態度和個性,勢必有負面的傳言;但當實際聽到旁人說得天花亂墜時,亞雷克還是查覺到自己動了怒氣。
關於私生活的糜爛,關於自視甚高,關於和他的距離。那幫耍嘴皮的人們並不是沒注意到亞雷克的存在,他們的視線和話語都成了下流的臆測刺探,從亞雷克背後砸來,如暗箭。
『你,很在意嗎?』
對於抱怨完畢的亞雷克,終於有反應的西協一開口,卻不是安慰或是追問是誰在亂說話,而是反問句。
『如果你很在意,我好奇你所在意的是哪一點?』
『……哪一點……』
『我們都認識小城沒錯,但是,是「現在的」小城。』
『過去的他已經──』『過去的小城我們都不認識,雖然我想我們都有個共識──不去過問。』
確實,亞雷克明白人皆有過去都有荒唐都有犯下錯誤的時刻,落在他身上的西協銳利目光是種魄力,也是層壓力;方才還像個任性孩子抱怨的亞雷克突然冷靜下來,讓自己這麼不高興的原因,是──?
『所以,是哪一點讓你覺得生氣?糜爛的私生活我們都明白──對於現在的小城而言僅是杜撰,自視甚高我們也應該明白是不存在的;那麼。』
──你所在意的,是你和他之間的關係嗎?
※ ※ ※ ※
一步、一步、一步。
熱氣氤氳去銳利的物體形體,模糊去謊言所建築起來、短暫脆弱的關係,以及平常的他的冷靜。坐在房內露台的小城想著甚麼,一不小心讓笑聲從嘴角洩漏而出,笑聲太過清晰地切開溫泉氣味,讓剛踏回房內的亞雷克給聽見了,苦笑更加糾結地。
「要不是因為你不吃,我才不得不一口氣吃掉兩隻冰,還一直小跑步才……」
「是,沒問題了?」
看亞雷克跟平常一樣以誇張的姿勢比出「OK」字樣,看起來是都恢復了。原本以為他有甚麼打算或計畫,沒想到只是不小心吃太多冰讓腸胃不舒服;小城悄悄鬆了一口氣,儘管那口氣帶著連自己都幾乎不會發覺的,失落。
手機出乎意料地沉默,短短的觀光街也大致走過看過;本來就是要來這裡放鬆身心渡假休息的,可小城卻老覺得自己緊繃地,彷彿久遠少年時代、正面臨無法掌控的場面時的自己。
那樣的緊張,是因為他無法捉摸正坐到自己對面的亞雷克打著怎樣的主意。
露台的屋簷向小庭院外延長而去,直到竹籬笆的圍牆和蔥鬱枝葉擋去去路;庭院裡的半露天溫泉兀自落在小城視線中,冒著宣示熱度的白氣裊裊。
眼角餘光可以瞥見對面黑髮男人的目光,對著自己投射而來。他們都在躲避,沒有人要先啟齒說出,「主題」。
燦爛耀眼的金髮光澤在小城心底,一閃而過;僅一瞬。
「亞雷克。」
終於脫口而出的嗓音陌生,連小城都認不得那是自己的聲,略略乾燥的喉頭被穿梭而過的空氣弄地發癢,也許因為如此,那聲音之中才會,輕微顫抖著。小城伸出手,取下亞雷克的小圓墨鏡,亞雷克沒有阻止,讓鏡架滑過自己的髮際,被收服在小城掌中,然後再度逼近而來的影子不是手指,是移近上身過小圓几的小城。
小城輕輕,啄吻亞雷克的嘴唇,一下。
「……都別說了。」
只要說了一個謊言,就需要更多謊言來掩飾,這道理小城從小就明白,但是明白並不表示能不去作,開啟了錯誤的一步,就難以回頭;是要繼續圓謊下去,或是就此停住?從亞雷克開口提出邀請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他的決定。
小城朝著亞雷克的位置邁進,一步。

【GD】 脫軌0.1/亞城
- 2012/06/22 Fri|
- [GD] 脫軌/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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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先遇到的是你,會有不同的變化嗎?』
他征住,雖然僅僅短暫半秒,但是他明白,這樣的停頓誰都看得出來,尤其是螢幕中男子銳利澄透的眼中。雖然是自己先刻意撥打了這通電話,但是現下也開始有點,後悔。
一開始想打電話,是想看看傳說中的那個人。
男子金黃色的髮尾拂過一個弧度,波瀾將起的前奏似的。這是試探什麼嗎?他可以感覺到胸膛裡頭的心臟跳動之速,劇烈程度幾乎足以淹沒他,可是他不能就這樣被淹沒遠走;現實中的對方,還在等待他的回答。
『小城,你說呢?』
『亞雷克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覺得自己的語氣帶有,就要說不出話來的僵硬。
『就算開始不同,我想應該……』
──……應該?
※ ※ ※ ※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柔軟的肉感重重,撲上他的小腿,讓他稍微,驚訝地瞬間低頭,那是個看起來才剛會走路的孩子,並不帶任何殺氣所以才沒被他查覺。孩子肥嘟臉頰對著恢復面無表情的他,兩人對望幾秒,反而是孩子先綻開毫無畏懼的微笑。
小城左右張望,遊客三三兩兩的橋上,都悠然自得,沒見到類似尋找孩子的父母親人著急身影;他俯下腰,決定將孩子抱起來,也許這樣能讓孩子的父母見到。不過才剛將孩子穩穩抱在懷中,原本等待的嗓音在這時抵達了。
「……這孩子……」「自己跑來撞我腿的。」
對於這再正常不過的答案,亞雷克墨鏡下的神情轉為揶揄自己的苦笑,說的也是、說的也是,自己方才對於平白無故冒出的孩子的負面揣測,和著同時覺得抱著孩子的小城,所散發出的少見溫柔氛圍,一起被溫泉鄉特有的硫磺氣味依稀,稀釋淡去。
關於小城的負面傳言和過去,他不是沒有聽人嚼舌根過;可亞雷克以為那些文字那些惡意,早就被自己給丟棄。
「總之一邊等看看有沒有父母找來,一邊找附近的警察駐在所吧?」
「如果是警察,剛剛我買冰路上有經過。可是這兩隻冰……」
亞雷克將手中的霜淇淋,湊到自己臉龐,目地是為了凸顯霜淇淋在小城眼中的曝光度,以及宣告它正在溶解消失中的慘況。
「怎麼辦?」「你先吃。」
正眼完全不瞧那正蔓延到亞雷克手上的乳狀液體,邁開步伐小城只將心思放在尋找警察上,其實他對於應付孩子不太拿手,可這孩子並不怕他似的,加上他現在的內心並不想和亞雷克的視線對上太久。
從抵達這裡開始,小城就覺得自己心思惶惶不定,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和亞雷克四目相對,彷彿自己早已習慣並且建築起來的冷淡鎮定,就會潰堤。是因為這裡並非他們平常生活活動相處的環境,所以亞雷克給自己的感覺跟以往不同嗎?亦或是。
或是因為這場短短的旅行代表甚麼、承載甚麼。
給小城抱著,爬在他胸前肩上的孩子,沒有意識到自己成為兩人中間的緩衝,好奇地想拉小城的髮綹;不過走在兩人後頭,拚命咬冰的亞雷克擦著手,主動湊上自己的髮讓孩子拉去玩弄。對於亞雷克的這種舉動,小城只解讀為亞雷克對誰都好。
──……『亞雷克確實,對誰都很好。』
熟悉嗓音說過的話,不期然地從心底冒出。那只是一句陳述事實的話語,那確實是事實。
可是聽在小城耳裡,卻是暗喻否定的存在。
行人逐漸多起來的路上,沒見著有在尋找孩子的身影,反而是投射過來的好奇目光明顯增加;亞雷克快速解決第二隻冰,用手巾清潔過後,二話不說就超越了小城,接過他手上的孩子。
「你這小鬼還不輕呢,也差不多了。」
沒頭沒尾的話語是一種明白和清楚,雖然派駐所就在眼前,可小城沒堅持也不想承認,好強地默默將開始發酸發麻的手臂放下。
亞雷克將孩子交給警察,說明地點,看著警察聯絡無線電傳呼;很快地,新手父母模樣的夫妻就慌張地趕過來了,對著亞雷克道謝。而被父母抱去懷裡的孩子,面對著刻意站的有點距離的小城,笑得更加燦爛。
小城稍微,露出微笑。
「本來我還想,如果是被丟棄的孩子,就抱回去養吧?」
「……為什麼?」
「因為那小孩不怕你。」
雖然行程被打亂了一些,但是面對亞雷克原定想去許多地點的緊湊行程,這樣的插曲反而讓小城放鬆一些。
本來他以為亞雷克說要去走走,只是當下解決尷尬的決定──就像現在亞雷克的提議,小城只給予聳肩的回應;那只是一個玩笑,亞雷克流的玩笑話就是如此,隨口提的反而是認真的,聽似認真的反而不可能,更何況。
他將就要開口反駁的話語,吞下。
「那,接下來要去哪裡?」
「小城。」
後頭亞雷克的聲低沉,沙啞,像是近在耳邊低低的氣壓鳴動。那並不是常聽到的聲調,至少就亞雷克來說。
「……我們要不要,先回去旅館?」

【GD】 脫軌0.0/亞城
- 2012/06/04 Mon|
- [GD] 脫軌/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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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朦朧。朦朧彼此視線,距離。
和界線。
遺忘自己遺忘他人的度假,遺忘關係;遺忘遠在那鐵欄杆裡頭的層層制度層層警戒層層眼睛。眾口鑠金你聽過罷?聽過罷。
黑髮男子摘下鏡片。
「我聽過。」
小城面前的亞雷克說,換句話說就是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那些善意的人們全成了禁錮他的枷鎖,監視他的雷達。偶而的閒言閒語刺探他們三人的關係,但亞雷克以順手似地自然,幫他解套順便拉走他。
亞雷克第一次這樣作時,他終於察覺到自己平靜下來的心情,只是假象。
在亞雷克自己提出要在貓狗大戰後去溫泉時,假象更是輕易地,破解。
※ ※ ※ ※
「不過這樣的房間分配,還真是對一起來的宇崎他們不好意思。」
「是旅館的疏失,要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旅館,不是你。」
原定團體入住的大房間,因為旅館作業疏忽而被他人入住。業者一邊道歉,一邊無條件為他們準備兩間離館的套房。有獨立的溫泉浴池固然很好,但是兩間房如同小別墅般,分別隔上一段距離。打開自己行李整理出衣物和個人用品,但其實小城自從踏入房內後,就無法專注精神在手上的工作;拿進拿出,都是一種機械似的動作罷了。
他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他獨處。像是絲毫未曾查覺小城的思緒,背對他的亞雷克背影持續哼著,幾個音符洩漏出,輕快曲調。
──……真的,是巧合嗎?
「你都整理好了嗎?」
思緒千迴百轉到遠處的小城驚訝地回神,發現依舊背對著他的亞雷克正是丟出問題的人;他匆忙將視線轉回到自己手上拿著的手巾,若無其事地以他平常的冷漠,簡短回應。
「差不多。」
「要不要去看看宇崎他們的房間如何?」
再度回頭,小城這次迎上滿臉微笑期待的面容。點頭答應的他站起身,也順勢鬆開自己掌心,無事人般地,悄悄撫平衣角上,掌心抓縐的波瀾萬千。
※ ※ ※ ※ ※
『去休息一下也好。』
畫面裡的那人留起頭髮,剛過肩膀的髮稍時而越過肩頭,他不願意去想像去揣測,為什麼?為什麼你也留起長髮之類的問句,他問不出口。金色髮梢承載他的視線,落在那人的臉頰邊,停住。
『你可要看好他,別讓他又跑去給自己找事情作。』
『我想,不至於。』
『……對了,小城你──』
難得聽到自己的名從那人嘴中被明確地說出,他揚起眼,反而是電話那端的那人別開視線。
錯身而過。
他看著那人幾次開口張嘴,卻還是又吞回;幾乎可以感覺到,兩人之間充斥著,充斥著問句。他問不出口的,那人問不出口的。
『……你可要幫我,看好亞雷克喔。』
小城移開自己的視線,落在持續按在結束通話的按鈕的指尖上,漫不經心似地含糊應了。
※ ※ ※ ※ ※
霧氣氤氳,氤氳像是要模糊去一切視線地張狂起來。不只視線,還有界線。
「這裡還真安靜。」
逕自率先換上浴衣的亞雷克極舒服地伸直雙臂,深呼吸地舒展身子。
「空氣也不錯,真是賺到了呢小城。」
「希望溫泉也如此。」
「唉呀小城你對我選的溫泉這麼沒信心嗎?」
「我不──」
出乎意料的手突然出現在眼前,亞雷克快速輕柔地按壓住小城的脣,另一隻手臂抓住他,將他攬向後方止步。一切都來著突然,小城才剛意識到亞雷克的體溫,另一道比體溫還燙人的喘息,就傳入耳中。
那是從只差幾步的屋裡傳出的聲,約莫就在門後的玄關處;耳熟的聲音帶有難辯的陌生情感,小城當下明白,那是他們正要前往拜訪的誰。
「我們先回去。」
比他還高一點的亞雷克略為頷首,壓低嗓音的話語近在小城耳邊,低沉嗓音在幽暗耳中迴盪成一種周波般的聲響;這讓小城無法克制地起個哆嗦,顫抖清晰,傳達到幾乎是環抱住小城的亞雷克身上。
波動。
一語不發的小城馬上轉身,讓自己的身體遠離亞雷克的溫度,朝著回程邁開加快的步伐;亞雷克的腳步聲就在自己後方,木屐喀咚,猶如小時候追趕著他的,夢魘。在小城拉開房門同時,方才才環繞住他的體溫,也抓住他的手腕。
困擾苦笑的表情以極近的距離,落在小城眼底;小城熟悉這表情,在某個跨年夜裡,他吻了亞雷克後也見過類似的苦笑。還有。
還有猶豫是否要跨過某條界線、困擾的亞雷克,也會有如此的表情。
「乾脆。」
查覺自己行為稍微越過了兩人之前以往的距離,收回手的亞雷克以和神色不太一致、出乎意料的爽朗嗓音,再度提出邀約。
「乾脆先去哪裡走走如何?」
※ ※ ※ ※ ※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人言可畏、人言可畏。
『嘿我們,去溫泉度假好不好,只有一晚?』
『溫泉?』
『可以好好放鬆的溫泉。』
房間裡有成堆的機械,已完成未完成或者零件殘骸,細碎地,彷彿都靜靜豎起耳朵,竊聽著他倆的一切。
『……最後一次嗎?』
亞雷克的笑容明明是笑容,但看在他眼底卻有悲傷的什麼存在。也許是燈光造成的陰影,也許。
『最後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