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書】 柯南/緋色新小說本-《 Δ 》
- 2020/01/11 Sat|
- [工商/成書] 二創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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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
那些溫度,那些心情,那些躁動,那些表情,甚且是蠢蠢欲動的濕潤記憶和氣味;以及箍著胸前心口的二道圈環。
都是一個開始。
屬於他們的新關係的開展。
無法隱藏、也不想隱藏的暖意,從心裏蔓延,使他微笑。
那也是、屬於他們三人的……
名偵探柯南/緋色新小說本-《 Δ 》

*CP:緋色新/R18
*作者:wuhsing
*封面:沐紫
*校稿排版:伶人
*字數:3萬8千多一些
*規格:A5/左翻/橫書
*售價:150元新台幣
*收錄篇章及試閱:
可按篇名試閱,〈這日〉及〈日後〉皆僅公開部分。書中收錄皆為加筆修改後版本。
加筆未公開部份皆無肉,還請斟酌。
未公開之〈日後〉為〈那日〉的後日談,吉田步美戲份極多,還請斟酌。
01.〈 餅乾 〉(R18)
02.〈 那日 〉(R18)
03.〈 某日 〉
04.〈 這日 〉(部分公開)
05.〈 日後 〉(部分公開)
*內頁預覽:


*首售:
CWT 54兩日 0201 / 0202,B1 - T 05〈獨角戲〉
CWTK 32第一日0208, K 65〈獨角戲〉
*聯絡處:
lryu7218*gmail.com (*->@)
PLURK : wuhsing


【成書】 柯南/赤柯赤新小說本-《In Winter》
- 2019/01/18 Fri|
- [工商/成書] 二創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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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男人悄聲呢喃:「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
*
名偵探柯南/赤柯赤新小說本-《In Winter》

*CP:赤柯+赤新/R18
*作者:wuhsing
*封面設計與排版:沐紫
*字數:3萬多一些
*規格:A5/右翻/直書
*售價:150元新台幣
*收錄篇章:
可按篇名試閱,惟〈有甚麼壞掉的那晚〉僅部分公開,書中收錄皆為加筆修正後版本。
01.〈生病時的一些小事〉(赤柯)
02.〈滋味〉(赤新)
03.〈有甚麼壞掉的那晚〉(赤新,R18,部分試閱)
04.〈巷內〉(赤新)
05.〈正夢〉(赤柯)
*場售:
CWT51第一日0216,三樓-G 06〈獨角戲〉
CWTK29第一日0309,C 19〈獨角戲〉
*內頁預覽:




*聯絡處:
lryu7218*gmail.com (*->@)
PLURK : wuhsing

【柯南】 未若初見之際/降谷+風見
- 2018/08/10 Fri|
- [名偵探柯南] 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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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還沒感覺有cp風味因此暫時不標cp,
*大概就有空時隨手打的幾個橋段,都會集中更新於此
*只是想寫寫菜鳥風見,或者可能還有剛失去蘇格蘭時的降谷,兩人的磨合和熟悉的過程
*有受到零茶劇情影響
一、
那嗓音叫住他時,他反射般地立即停下有些匆忙的步伐;儘管手中懷抱著好幾個巨厚等級的資料夾,依然乖乖轉身,立定站好。
叫住他的,是能在他心底浮現某種不愉快的特定對象。
「學長。」
「風見小老弟,這麼忙啊?」
被他稱做學長的中年男子堆著笑容,聽起來極為親切地打著招呼,當走到他身旁時,還順勢抬手拍了數下他後肩。
然而那幾下拍擊,並不如男子的笑容如此親切,都是顯然刻意使力過的沈重。
「連看見前輩都不好好打招呼嗎?不要因為變成那群菁英的走狗,就自以為也那麼行了。」
「對不起、」早已經歷過同樣行為的經驗,讓他提前有了準備,才沒讓手中那些重物跟前幾次一樣、因對方刻意拍擊給飛了出去。對於這次沒讓對方得逞,他內心有點慶幸,但仍舊得板著面孔,不能被察覺:「是我個人疏忽,沒馬上注意到學長,很抱歉。」
「很好,這麼有精神的道歉,我就收下了;下次要多注意點啊。」
「……是。」
看著對方快步匆忙離去背影,他感到些許詫異。
依照經驗,對方通常會使出兩到三種羞辱他的手段後,才善罷甘休;怎麼這次那麼快就收手?
不過詫異歸詫異,表面上他依然畢恭畢敬地朝著男人離去方向鞠躬,等到對方背影拐過轉角後,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豈料,另一道年輕的嗓音突如其來地,在他身旁近處冒出。
「你學長?」
「哇!」
剛剛好不容易守住的資料夾小山,敵不過這波驚嚇,依然朝前飛了出去,重重摔落於地。他眼巴巴地看著那些額外附加的文件紙張四處飛揚,狀況已經發生了,看來已無可挽回,只得先面對當前最重要的──
「降谷先生……」
被他稱做降谷先生的年輕男人,有著和這職場看似格格不入的外貌,猶如刻意曬過的小麥色肌膚和亮金髮色,使其有種輕浮感。然而,這人卻是位居極少數人能爬到的位置的菁英份子。
而他,就是剛被指定成為這個人的聯繫者。
聽說能和這群菁英有所接觸的人選,一向極少。因此在一些人眼中,這樣的指名可說是另一種層面的破格榮升;剛才那位前輩大概也是如此認為,因此對於比較年輕又資淺的他竟然能被指定,感到如同眼中釘,才會處處刁難吧。
老實說,他也不甚清楚自己能被選上的原因。也不太習慣和眼前這位菁英相處。
首先最大的問題是,這人也太無聲無息了──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一直立在他身旁的降谷零交抱起臂來,挑起的視線朝著較高的他臉上瞅來。口吻平淡,但莫名有股寒冷意味。
明明身高比他矮上一些、氣勢卻驚人地足夠嚇住他,也是他敬佩降谷零的其中一點。
「是,那是跟我同一單位的前輩。」
「這樣啊……」
得到答案的年輕男人只沈吟數秒,隨即像是沒事了般地轉而提醒他:
「對了,地上這些快點整理起來,以免妨礙通行。然後記得把我交代的那幾份資料放到指定位置上。」
「咦?」
他皺起眉頭,何時出現後面那項任務了?「降谷先生您沒有──欸?」
問句在他轉過臉去時突兀中止。原本年輕男人站著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他驚慌地瞻前顧後,無論怎麼看,這條筆直走道依然只有他一人,以及地上滿滿覆著如雪地的紙張堆。
就在他放棄尋找時,手機的提示震動準確地響了起來;當他看到那是署名為降谷零的訊息時,內心有了預感。
他不用打開,也知道內容──自然是剛才他發問的問題解答。
*

【柯南】 海的沸點,再(局部)/緋色柯
- 2018/07/22 Sun|
- [名偵探柯南] 緋色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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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沸點》後續,僅為部分試閱,ooc通常運轉
冬日的海的面貌及色澤,幾乎,日復一日地千篇一律。
和他們在此的生活一般。
總昏睡到近午的孩子甦醒後,會先從房間窗戶遠眺那片海域。雖然還有其他房間,但他們三人都一起睡在這裡,況且,也只有這個房間的窗戶能看見海。
負責清理房間及床鋪的赤井秀一有時會坐下來,和他一起看一段時間;這種時候,通常安室透也會一起。
不一定會開口。假如有開口,通常是安室透問大家想吃什麼;或是兩名大人確認起孩子身體狀況。有時兩人會火藥味濃厚地互相指責,不過礙於柯南緣故,通常也就不了了之。
三餐總是由安室透打理的。只有極偶爾的情況下,赤井秀一會負責早餐的咖啡部分。不過總之赤井秀一和柯南是有共識的──廚房是安室透的地盤。他們能幫忙的,大致上就是善後清潔罷了。
午飯後會出門一趟。假如有需要補買什麼食材或用品,他們會開安室透的車──因為安室透嫌棄赤井秀一的車身顏色太引人注目──前往有段距離的城鎮。
他們不在小村落裡的商家購買。這裡固定住戶太少,又非旅遊季節,外來者相當引人注目。倘若只在以觀光客為客源的出租公寓和海邊活動,大抵上都在村落外圍,也就不會引起太多注目禮。
假如沒什麼需要,他們就會去到那個海邊。
這種時候安室透常常得待在車子附近,用手機或筆電進行工作。赤井秀一偶爾也有需要。
只有孩子從不需要。
柯南往往會在抵達此處的第一日,就將手機徹底關閉。他在海邊只看海,只看兩名男人工作模樣,只看雲的動向。
暫時地,不想碰觸任何事情。不想聽到其他熟人的聲音。如果有誰真切地急迫地想找到他,僅能先聯繫到兩名男人處,再由他們轉告及回應。
無論是誰。
直到氣候更寒冷、風勁更嚴峻時,他們回家。回到家的孩子會被兩人帶著一同去沐浴,讓熱水及各種觸碰弄暖柯南,再以如此暖烘身體踏上床。
他們都分配好了。
*

【柯南】 他和他和他的華爾滋,壹/緋色柯段子群
- 2018/05/19 Sat|
- [名偵探柯南] 緋色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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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任何篇章無關,獨立背景。
*每個小段都有所連貫
*似乎有黑化,可能有隱性安赤成分,還請慎入
一、
『同時被兩人愛上,是甚麼滋味呢?』
茶紅色短髮的女孩,用著冰冷夾雜嘲諷口吻,如是問。
戴著眼鏡的那男孩,收下總是游刃有餘的微笑,苦澀。
『The wall has ears.』
因此他不能跟灰原哀說,她錯了。
二、
水果類的清爽甜香在他開門瞬間,濃郁地散逸出來;以像是想要捕獲他的盛大規模,圍攏住他。
出現在玄關的瞇眸男人沒有穿著圍裙,讓他明白一些事。
「安室先生來了嗎?」
「他正在烤派,檸檬派。」
男孩脫去鞋子,才剛套上室內拖,就被沖矢昴輕而易舉地抱起。
早已習慣被抱起的七歲孩子,將自身靠上男人胸膛;鼻頭位置正巧湊到沖矢昴肩頸,那裏有未被香甜給稀釋去的,菸草氣息。
彷彿,一處讓他得以在強勢甜味裡獲得喘息的,綠洲之地。
纖細手指輕輕拉下高領一角,那裏束有黑色條狀如頸圈的物件,他不在意。男孩的唇以略為乾澀的軟,貼上赤井秀一的偽裝的頸子一側。
親吻,證明活著的生命脈動細微。
三、
『安室先生現在是以哪種身分說呢?』
坐在吧檯區高椅子上的一雙小腳以微小弧度前後晃著,趴在檯子上的男孩的微笑沉浸在手中那杯冰咖啡後,凝視那只濡濕透明玻璃杯將自己的微笑,扭曲成一種詭譎。
『是安室先生、零哥哥……還是波本?』
吧檯內側的男員工笑容仍舊。
『既然現在是安室先生,那就是安室先生囉。』
等他回歸成他的零哥哥時,他還會說一次一次再一次。
他喜歡他。
四、
剛出爐的檸檬派,兀自冒著熱氣。
解下圍裙的男人伸手,如同烘烤過的肌膚色澤和著酸甜香氣,將男孩從赤井秀一的偽裝的懷裡抱去。
沖矢昴僅頓了數秒,就將依偎在他懷裡的孩子拱手讓人。
「要讓派冷卻一些,才會更好吃喔。」
才轉身摟住安室透頸子,話語便和安室透的吻一塊,落在男孩耳廓邊上,夾帶某類情緒的濕潤熱度。對此番話語似乎別有解讀的男孩,輕輕起了一小陣哆嗦。
背對一切的男孩都知道,安室透一定是以那雙冷寒藍調的目光映著沖矢昴,笑著,一字一句道出口。
並非宣戰,而是凌遲。
五、
『小朋友。』
沒有任何變化任何情緒的呼喚,從他頭頂處飄落,輕柔地。
最後消失在他跨坐著的男人腿間。
『……從何時開始的?』
赤井秀一的偽裝對於他這道提問挑起眉,露出一絲微妙笑意,像是某種程度上的哭笑不得。
『那不重要,小朋友。』
『可是我──』
覆上男孩唇前的食指,擋下接下來的文字。
『不要浪費力氣做徒勞的事。』
六、
他朝向獨自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單人沙發座裡的沖矢昴,伸出手。
孩子纖細的手指,延伸、傳遞,執拗地無言邀約。
將身子沉浸於沙發內的男人睜開一只翡翠綠般的眸,以此時此刻偽裝中的他唯一真實的存在,透過鏡片,緩慢,從那隻孩子手臂順勢望去。
指尖、指節、手背、腕、肘、肩頭。
男人的目光到達盡頭。
在盡頭等待他的,是正將孩子抱坐於腿上,嗅聞男孩頸側的安室透的,寒調視線。
石榴般鮮豔的紅舌前端,以濕潤聲響,舔舐勾起孩子的顫動細微。
「他沒辦法的。」
暗紫近於藍灰的眸子透露,龐大拒絕和,微小嘲笑。
七、
『安室先生有個好名字。』
『「透」?』透明的,無色的,最適合間諜的名字。
男孩搖了搖頭,額前瀏海隨著擺動,散去幾分。
但有幾絲因汗水黏附在額頭上的髮,不為所動。
啊啊、對了,是夏天。男孩剛和偵探團夥伴去露營回來,甫摘下的草帽透出日光氣息微燙,被男孩擱置在一旁座椅。
『是「零」。』雙手捧著他甫送上的冰咖啡,男孩吸了一大口,才像是重獲新生般滿足地,吁出一口長氣,『阿拉伯數字的「0」,不偏不倚方方正正,不覺得很好嗎?』
『……是嗎?』
『可是不論擁有怎樣的名字,人的心終究是偏向其中一邊的、沒辦法呢……』
『確實如此。』
伸指替孩子撥順髮絲,安室透的笑容轉而燦爛,倒映男孩眸底。
『那麼,柯南你的心偏向哪邊呢?』
八、
汗水滴落在布質抱枕上,以濕氣渲染出一圓形痕跡。
被取下的眼鏡擱置在桌上,讓光線刻出拉長去的影。
香氣甜膩地,和安室透手指一同,纏繞上男孩身子。
侵蝕入,孩子所有感官──除卻那雙眼。
趨近於影子色彩的褐色手掌,覆去,始終映著那名男人身影的眼。
「柯南……」
過啞的低沉聲線和著香氣隨著舌尖濕黏,包裹住孩子耳垂小巧。
男孩恍惚地想起,赤井秀一的偽裝的手中那只酒杯中,慣常存在的琥珀色液體,香氣醇厚。
是波本威士忌的果香濃嗆。
九、
『小朋友。』
從鏡片和臉頰中間空隙趁虛而入的小手,以不帶任何威脅地軟,覆在男人眼前,遮擋去大多視野。
『噗──』錯了。
『……柯南。』
『噗──』不對。
赤井秀一啜飲去手中杯底剩下的一口酒精,早已習慣的輕微灼熱,劃過喉頭那道黑色存在。
從沙發後頭奮力遮住他雙眼的男孩,還沒打算放棄。
男人抬起手,輕輕,握住眼前有些發抖的手掌冰寒。
『小朋友,你很清楚,就算我說出來了,還是不會有任何改變……』
『噗──』
宣告他答錯的最後一聲,搖晃地,轉成漸弱。
轉而沉默的男人以手溫緊緊,暖和那雙一直一直、覆蓋在他眼上的小手。
十、
菸草氣味從黑暗裡襲來,弄醒疲憊的孩子。
並非天色暗去,而是誰的手掌還遮蓋於他的眼前。
厚實,粗糙,不平的,男性手掌。
不是剛才擁抱自己的那人的手,那人的手還要更細緻一些,更熾熱一些,更夾帶著食物的甜美氣息一些。
菸草混同酒精氣味,從口中濕潤地,溫柔地,流淌入喉。
濃郁的吻。
如一場美夢。
十一、
雄性的氣味若有似無,竄入他嗅覺之中,是某種行為的殘留痕跡。
赤井秀一的偽裝端起酒杯,冰塊晃蕩淺茶波光瀲灩香醇。
對他而言,相當足夠了。
對於遮擋去沙發上那人部分目光灼灼而言,足夠了。
「……你這卑鄙小人。」
身處於陰影處的那人低聲,咬牙切齒的怒不可遏全數對著他拋來。
「你就這麼不想踏進這泥沼中嗎?」
他沉默地,盡數承下。無論誤解或是攻擊或是譏笑。
無妨,無所謂。
無知的人無罪。
十二、
『赤井先生一定知道對吧?』
男孩子抬起手,小孩子幾無多餘脂肪和肌肉的手臂纖細軟軟,曲起手肘,壓住差點被風帶走的草帽。
『假如不小心踩進深不見底的沼澤中,最好的方法是什麼?』
赤井秀一的偽裝睜開一側陽光下轉而淺綠的瞳眸,下瞥了主動拉住他手掌的,那個男孩子。
帶著無害笑顏的,外表年僅七歲的,男孩子。
『你在打什麼主意,小朋友?』
『只是暑假作業的問題罷了。』
一名老婦人遠遠迎面走近,對著他倆點頭微笑,沖矢昴和孩子同步隨之禮貌回應。
是附近的住戶,也認識男孩子。
『唉呀,柯南曬黑了一點呢。』老婦人親切地關心起孩子,『來找昴先生做暑假作業嗎?』
『對啊。』
外表看似小學一年級生的男孩子,帶著無防備般笑顏。
『昴哥哥教了我很多喔。』
稚嫩的嗓音虛假,道出虛構內容。
雙重謊言並不會負負得正。況且在這裡,謊言不止兩處。
被握住的掌心,體溫接觸重疊處,稍微,沁出濕潤汗水。
於兩人掌肉間,隨著行走的步伐,彼此,擠壓摩擦濡濕。
『吶、赤井先生。你知道答案的吧?』
孩子悶悶地說,聲調是唯一恢復的真實。
人行道上遠遠的,可以見到熟悉到刺眼的咖啡廳小招牌。
『……為何如此認為?』
突然被放開的男人手掌還維持著稍微前舉的姿態,被風拂吹汗水帶走熱度,竟濕涼至稍微冷寒的程度,讓他猶如凍僵地暫停下手勢。
男孩再度舉手壓住草帽,傾斜體態讓夏服單薄寬鬆領子落去一側,洩漏出的鎖骨突起附近有道一閃而逝的、擬似蟲子嚙咬痕跡淺淺。
『因為赤井先生正在這麼做,不是嗎?』
十三、
深褐濃墨色澤的液體消解著冰塊。
縱使透明方形冰塊擁有頑強硬實體態,終究不敵擁有相同本質的液體包攏,亦步亦趨,分解溶去。
「柯南不喝嗎?」吧檯內的男人如此關心。「今天不想喝黑咖啡的話,可以幫你做別的飲品喔。」
他堆起微笑。
「只是覺得突然喝太冰也不好呢。」


【柯南】 I f ,01/緋色新
- 2018/01/18 Thu|
- [名偵探柯南] I f /緋色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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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
浮躁。
下午最後一堂課程開始前,他就明顯感覺到周遭氣息浮躁地很。
尤其和他修同一門課的那名大阪人,更是隱藏不住那股靜不下來的躁動。授課講師才剛開始講課不出幾句,他就看著他那名忙碌的大阪老友藏在課本下的手指答答答地,傳了好幾條訊息出去。
應該是正在和親友們籌畫甚麼出遊計畫吧。他記得,先前老友似乎有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玩,他婉拒了。
課堂間的騷動細碎,更勝以往。
悄悄話、敲打訊息聲、低笑聲,連許久未見的傳統紙條,都從他面前經過了三次之多。
很正常。
都是連續假日前該有的,正常現象。
台上那名中年講師也是,五分鐘內就接連出了兩次錯,先是弄錯進度又是拿錯簡報檔案給助教,以往大概會招惹來不耐煩地注視,但今日沒人在意。
他也不甚在意。
並非他也一樣浮躁,放假固然開心,然而此次假期早在過年時,就被父母先行預定下來了。
『黃金周時,新一你一定要回家一趟喔。』
在年假就要結束前的某夜晚餐時間,工藤有希子難得相當嚴肅地,正襟危坐地直視著他,道出這要求;也被這等氣氛感染的他,不得不先放下早就挾了一口菜的筷子,認真等待那位古靈精怪的母親說下去。
『是?』
『有人要來拜訪。』
『……是。』
『好了就這樣說定囉。』
有希子的嚴肅不出一分鐘,一得到他的回答,馬上就開開心心地離座、去處理剛發出完成提示音的烤箱料理。
──所以、是誰要來……?
最重要的關鍵,卻被遺漏了。雖然也可以開口追問,不過總覺得母親是故意不提。他的視線快速掃過正在替自己斟倒一小杯紅酒的工藤優作,大作家僅帶著一許微笑沒吭聲,也沒開口打算,看來不是父親那邊的誰要來拜訪。
一想到可能是母親那邊的親友,他心底油然而生有些擔心卻又帶點期待的矛盾情感。
去年夏天,母親學習易容術時認識的美國朋友、一名相當厲害的知名女明星來拜訪時,他整個暑假就葬送在兩名女性手中……「葬送」這詞其實不太精準,他不能不承認,自己也「玩」得頗樂在其中。
暑假期間他近乎沒日沒夜地、和那群「據說」是國際某八卦雜誌集團派來的黑衣記者群,進行你追我躲的鬥智間諜戰;除了平常就常接觸的推理和解暗號外,還讓他得以練習許多推理以外的技巧。
駕駛、易容、射擊、監聽、追蹤等,藥學和足球甚至火藥化學也一個都沒少,通通派上用場。
即使他對於那群黑衣人的身分和過於激烈的手段起疑過,然而不論何種場面何種狀況,三名大人總是談笑風生、一點都不擔憂的氣場;加上似乎沒鬧出人命、也沒驚動甚麼日本媒體和警方,讓在場經驗值最低的青少年,只得將疑問暫時吞回肚裡。
現在回想起來,那年暑假搞不好就是父母串通好的「驗收」吧?
身為從小頂著「工藤優作之子」光環長大的他,自然很早就有舞台,足以嶄露天份及後天努力來的成果;還是高中生時便時常協助日本警方辦案,也見識過許多稀奇古怪的案件。
父親對這些固然給予肯定,但也希望他能走出日本,隨他們夫妻倆到外國暫時定居留學,增加更廣的國際觀和經驗值。
然而他以希望和好友們一同念大學為由,拒絕了。
那是他初次明確表達自身決定的一次。
對他來說,大學階段可能就是他最後一段的單純學生生涯,在高中辦案過程中認識的幾位朋友說定了,大家無論如何,都要一起念同一間大學,好好享受最後最無憂的生活。
因為等到他們踏出社會後,能聚首的日子或許就沒這麼多了。
他很感謝父母沒有反對他的決定,好似還對於他有主見的想法感到高興……這樣說來,工藤優作當時確實說過一句話:
『不過為了避免你在舒適圈太安逸,我們會適度安排一些抽考。』
昨晚想起這句話後,他就更加認定,此趟黃金周要求他一定要返家,八成也是個抽考。
因此他和大家一樣心不在焉,卻並非和大家同樣都把心思放在如何安排假期玩樂上,而是推演各種可能狀況和應變措施。
他沒料想,狀況比他預想的,還要來得更早、更加令他措手不及。
有名黑套裝的女教職員低調地推開門,讓講師的授課中斷,也讓在場的浮躁冷靜了一秒光陰。
原本撐著臉頰,在筆記上記下幾個方向時的他不經意地抬眼,在見到那名正和講師說話的女職員時,心底猛地,起了個輕微地,冷顫。
偌大教室內其實是有些悶的,響應反核節能的校園內總將空調固定在較高的溫度裡,加上人心浮躁時體溫偏高,因此他本來還有些冒汗。
那道冷顫浮起時,他還沒細思是何因素,就看著講師抬起手,朝他這方向指將過來。
那名女職員也隨之投射來視線。
教室內的嘈雜頓時像掀開鍋蓋的滾水,翻湧上來。
明明學生很多,講師也有可能是指著他附近的誰來著;可是他卻隱隱察覺,是他。
正因為學生眾多,能讓講師認得住的學生,不多。而他,一直都是個很好認的學生。
身旁的大阪人悄悄拉著他衣物,好像在問他做了甚麼好事?問句卻彷彿隔了層水,無法清楚地進到他耳裡。
這樣說來,他好像把手機忘在宿舍裡了。
簡直是莫非定律。帶著手機時,就安靜地很;忘記帶上時,就充滿訊息和未接來電……他還在如此胡思亂想時,女職員已然停在他身旁。
看得出有些年紀的女性的手,朝他遞出一張紙。略皺的、印有大學校名的便條紙上,寫有極為潦草的筆跡。
「工藤新一同學嗎?」
「是的。」
心跳為何如此急促,如此慌亂,如此惶然?
「剛剛有位叫阿笠博士的先生打進來,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找到你。」
……重要的事?
他仰起臉,女職員臉上有一種,往憐憫那邊偏了些去的神情淡然。
「是跟你父母有關的重要事情。」
*
「……是、我知道了。博士你不要太緊張,血壓太高的話,我會被灰原怨恨。」
工藤新一聽著自己的嗓音平靜──連自己都相當意外地平靜──安撫著另一頭緊張地很的阿笠博士。
平常總鬧哄得要命的宿舍,此時此刻,都被隔絕在那層透明的水膜外,遙遠地、模糊地,全都像是另一個空間的雜訊罷了。
「飛機先不用定,我想先返家一趟確認……沒關係,我一個人沒問題。」
才剛切掉通話,後頭就有關西腔冒將出來:
「那個、工藤──」「沒事的。」
口吻回到原本的聲調,他勉強扯了一道難看的笑,轉過身去給服部平次看,「那對夫妻搞失蹤,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從沒搞到這麼嚴重過。
父親的車被遊民發現,維持著發動中模式、停在深夜的道路上,車門大開卻不見任何人在其內。警方到場後,經由車牌確認車主是工藤優作。父親住所附近的街頭監視器畫面,也確實拍下車子被發現前一小時左右,夫妻倆帶著行李箱、一前一後上車的畫面。
可是最關鍵的、駕駛和乘客上了哪去的畫面,卻始終找不到。車內也沒找到該有的行李箱,就連血跡等等不尋常的線索都不存在。警方目前只能先採證後保管車輛,連這是小意外還是事件都還無法判斷。
父親的經紀人在約定好要送機的機場等不到人,直到警察連絡上他,他才匆忙和日本的阿笠博士聯絡。
工藤新一請阿笠博士先替他告知經紀人;說是他知道了,請對方繼續將消息壓著、別太快流漏出去,一切等他到現場再說。
將消息壓著是福還是禍,他自己也說不上來。至少是個決定。
至少,他已經能做出決定了。
剛從手機另一頭聽見消息時,工藤新一才發現,原來自己腦子可以如此空白乾淨。
全然的,沒有任何想法任何反應任何頭緒。
有種所有一切都從他體內剝離去的虛脫。
但是他沒有昏去,也沒有甚麼太過特別的情緒。只在服部平次擁抱住他時,感覺到,自己眼前暈眩了一輪。
「要叫其他人回來嗎?」
服部平次說的,是另外一寢的兩位好友。工藤新一搖頭,紛亂瀏海在垂落的眼瞼前覆蓋幾許灰暗。
「我相信沒事,不要破壞大家期待已久的假期。」
「相信」也是一種祈禱和祈求。他相信,一切都會沒事。
那可是工藤優作和工藤有希子。
「……好吧。」認識許久的服部平次也明白,就算此時將大家都找回來,實際上也幫不上太多忙……工藤如此判斷的話,就先順著他意思罷,「如果有需要時,一定要隨時打給我,知道嗎。」
「嗯。」
工藤新一再次微笑起來,他真心感謝眼前的老友,覺得心底腦中有一些東西,正在緩慢重新甦醒中。
他目送搭車時間較早的服部平次離開後,自己也揹起簡單行李,踏出校門。工藤新一有些慶幸──慶幸好友們一同選的大學也是在東都;如此要返回同在東都的住所時,難度似乎沒那麼高。
他相信,不會有事的。
雖然在服部平次面前恢復得像是沒事人一樣,雖然腦中已然恢復運轉;然而暈眩卻一陣一陣地,越來越強烈。
又一道天旋地轉到讓他受不了、扶著街旁路樹蹲下身去時,極其刺耳的尖銳摩擦聲響,掠過工藤新一耳中。
在他意識到那聲響並非腦中暈眩所致的幻聽、而是真實的剎車迴轉聲響時,一輛白色車體以極快的速度,煞停在他蹲下的人行道另一側。
「你是工藤新一吧?」
年輕男性的嗓音從駕駛座上飄落,落入水中,成了一片嘟噥朦朧。
這個人也一樣……不管是誰都同樣,被隔絕在水之外。
他閉上眼。

【鬼灯的冷徹】 病由心生/白鬼
- 2017/12/11 Mon|
- [鬼灯的冷徹] 短篇/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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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發表的舊文修改後版本。
*和〈飲鴆止渴〉為同一個脈絡設定,本篇時間點在〈飲鴆止渴〉之前。
*ooc通常運轉
就跟人類一般,外表和生理構造相近於人類的鬼族,也是會生病的,即使那些病原體或病毒和人間的種類並不大相似。
而和人類世界相同,總有這麼一些鬼,似乎跟「生病」是毫無關聯的,套句名人說法,就是「我的字典裡沒有『病痛』這詞彙」。
說到閻魔廳中誰最不可能生病,任何一名鬼卒或是任何一隻動物,都會在第一秒當下、毫不猶豫地回答「那一定是輔佐官」。
然而榮獲最健康、最神勇形象第一名寶座的閻魔廳第一輔佐官,今日卻展現出相當不妙的狀態。望著那極為不妙的背影好一陣子,再看看其他路過的鬼卒各種猶如撞鬼的驚愕表情,加上剛才送上茶水的鬼卒因為背影看來太震撼、不小心將熱茶整個往他身上潑,令閻魔大王覺得自己還是該擔當起身為上司的責任。
大塊頭的閻魔大王領受著眾人期待和敬佩的目光洗禮,清清喉嚨後,冒著生命危險開口:
「那個……鬼灯,你下午要不要補休假?」
「你這廢王下午不想做事嗎?」
即使輔佐官用和平常無異的口吻回嘴,可口氣完全不是平常那種凌厲可比擬。假如之前的輔佐官的口氣可比喻成猛虎,現在的回應卻只能算得上一只潔白波斯貓的慵懶叫聲。
儘管落差如此之大,然而常挨揍的閻魔大王還是急忙否認自己想偷懶的打算──就算真有那樣想過,也斷斷不能在這裡露出馬腳。
「就叫你不要叫我廢王……欸不是我想偷懶,是你該好好休息一下。」
「不需要。」
「你真的需要看個醫生啦~」
「不需要。廢王你再不閉嘴趕快做事我就讓你躺著出去。」
被嚴詞攻擊的閻魔大王敗下陣來,換上被他暗中叫鬼卒去請來的阿香及時替補上陣;匆匆來到的阿香看著眼前從未見過的鬼灯狀態,感覺自己似乎體會到驚悚片中主角的心境。
「鬼灯大人,我想大王說得對,你自己也發現了吧?」
對於更直接指出問題點的阿香,輔佐官選擇默不作聲地繼續捲好手上的卷軸。還想繼續乘勝追擊的阿香才剛啟齒,極為有精神的狗吠聲從她身後傳來。
「咦鬼灯大人,你是歪的耶?」
小白真不愧是全地獄最沒神經的小白……狗,一口就道破一整個上午沒鬼敢提的問題點。
像是要呼應被戳破的真相,始終以接近四十五度傾斜站立的輔佐官才要舉起自己的狼牙棒駁斥小白,下一瞬間卻整個人硬挺挺地,正面朝下倒地而去。
*
梳著包髻的黑髮孩子睜開眼,在他漆黑眸底展開的,僅有無止盡的黑暗。
站起身的孩子左右瞧瞧、前後望望,沒有任何遠近感存在的黑暗依舊濃密地包圍著他;就連腳下所踩的地面,似乎也隨著黑暗而喪失了空間感,逐漸不平穩起來。始終冷靜的孩子乾脆盤腿坐下,順便捏了自己臉頰一下──不會疼,所以是夢境。
他審視自己身上的孩童衣物,摸上自己的額頭和耳朵,沒有鬼的特徵。孩子想,這場面極像是許久以前、年幼的自己被當成祭品時的夜裡記憶──一思及其,那時的感受和情緒突地重新一擁而上,恨意和懼怕同時濃厚的盤踞孩子思緒,壓得他喘不過氣,無法遏止地猛烈乾嘔起來;乾嘔出的液體他看不真切,落在黑暗中像是被吸收入了似,無聲無息。
好不容易讓身體平靜下來,孩子默默移動到幾步距離外的地點,再度坐下休息。這種極為脆弱的感受,已經許久不曾出現過,其實記憶裡的孩提時期,抗壓性也不曾如此低下才是。
是因為久違的病倒,才讓黑暗和脆弱有機可乘嗎?想著自己最近一定是鍛鍊不足的孩子,昏沉地側躺倒去。無止盡的黑暗在他瞳孔裡向內持續蔓延,夢境始終沒有結束的跡象。
要用暴力強制敲個出口也不是不行,但孩子總覺得使不上力的疲憊和黑暗一樣,團團壓制著他,況且愛用的狼牙棒也不在身邊……不過這時期的他本來就沒有狼牙棒可使。
他閉上眼,在夢境裡昏睡過去。
直到那氣味找上門來。
一股略為苦澀濃醇的氣味,竄入孩子鼻腔中,以溫和的熟悉喚醒孩子。孩子爬起身來,認真嗅聞了那氣味──充滿各式藥草的香氣,卻又隱約有一絲胭脂水粉的刺鼻;總覺得這氣味相當熟稔的孩子,決定姑且先依循氣味來源走去。
雖然不清楚這樣走動吉凶如何,且那熟悉的氣味還隱隱勾起他不甚愉快的情緒,不過除了不愉快之外,孩子察覺內心似乎還有些許莫名的……複雜。
那層複雜並不完全是負面的感受,還有許多難以言喻的情緒。雖然不清楚究竟為何,但至少是個方向,孩子是這樣想的。
他朝向氣味來源走著,黑暗依舊沒有變化,當孩子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時,突然腳下一個踩空──
*
鬼灯睜開雙眼。
眼前的景色已不是純粹的黑暗,而是眼熟的天花板花紋,是他的房間──還有一些其他動靜。
那道熟稔的氣味,並不只存在於夢底,在他醒來的現實中也依舊若有似無的飄散著;鬼灯略為側過臉,僅僅如此這樣一個小動作,就可以感覺得出身體關節的痠疼和無力,同時朝他湧上,讓他連撥開自己遮掩視線依稀的散落劉海都無法。
從黑色髮綹散亂的縫隙中,映入鬼灯眼中的氣味源頭,正如他所想的──是那名白衣藥師。
背對鬼灯方向的藥師正對著門外的誰交代事情,聽起來似乎是小白和琉璃男;如果只交代小白,確實讓人擔憂可不可靠,不過琉璃男也在,應該就沒問題了……昏沉的視線漸趨模糊,黑暗──比方才溫柔許多的黑暗,又再度輕攏上來,挾帶意圖使人昏迷的柔軟親密,漸次吞噬去鬼灯的思考。
再度醒來,是因為有股微涼紮實的溫度,貼上他額頭。一開始還陷在沉睡泥沼底層的鬼灯,僅有些微意識甦醒過來,無法辨識那股溫度為何;直到觸感逐漸在心中清晰明朗地刻畫出形體──是一隻人手,鬼灯這才迅速地清醒過來。
甫一睜開眼的他,便和極近處的白澤打了個照面。
一手輕放在鬼灯額頭上、另一手正放到鬼灯腰帶上的白澤,還來不及開口解釋這是甚麼情況,一本厚實的書已經重重砸到他臉上,發出不算小的聲響。
面對門板跪坐的白澤抬手,再度摸了摸自己鼻樑。
雖然鼻血一下子就止住,但他老覺得鼻樑還有些扁、甚至歪斜去了,這些自然是堅持他得面門思過的暴力惡鬼、以及躺在兩人之間地上那本厚書,聯手幹得好事。
「我真的只是要幫你換衣服啊,衣服都汗濕了,對發燒不好。」
「……閉嘴。」
被不知第幾次簡短回覆打回來的白澤,暗暗「嘖」了一聲。大家都成年不知道多久的成年人了,更何況都是男的;要不是基於醫德,我白澤才不會想要主動去脫惡質混帳暴力鬼官員的衣服,去脫個美女的衣服豈不更好?
覺得委屈至極的白澤煩躁地很,於此番不滿牢騷中突然聽見鬼灯細細的,呢喃般反問。
「所以、為什麼……」
「甚麼為什麼?就說我沒事幹嘛脫個無聊的男人衣服──」
話都快說盡,突然驚覺自己無意識地將內心話具體脫口而出,心想不妙的白澤迅速舉手摀住嘴,即使如此還是為時已晚──覺得可能又要有一波打擊還是天譴降臨,走投無路的白澤乾脆繃緊皮肉等待著,卻始終沒有任何重擊逼近的感覺。
疑惑的神獸害怕又緩慢地回頭,發現已經更換簡單衣物的鬼灯,早已躺回床上被褥中,沉沉地重新昏睡過去。
警報解除、不用繼續面門思過的白澤,一邊忍耐發麻的雙腿,一邊小心翼翼以免發出太大的聲響接近床邊;等到確認惡鬼真的闔眼睡去,白澤這才放心地在床邊矮凳上坐下,順便鬆口氣。
方才的問句,應該不是針對他內心在想的事情而發出的。不過白澤也不清楚鬼灯本來想問什麼,現在他也不可能再把鬼灯叫起來──那是因為鬼灯是病人,需要多休息,絕對不是因為神獸貪生怕死、不敢叫鬼起床。
──不過,那本來是要問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的神獸,只能先著手收拾鬼灯喝乾湯藥後的瓷碗。雖然對於白澤的交代,短暫醒來的鬼灯一律以「閉嘴」回應,但還是有理智的──至少還會喝他開的藥。
知道高燒始終不退的惡鬼腦袋運作還很正常、沒被燒壞,白澤再度鬆了一口大氣。
他將空藥碗放到門外,等到晚膳時間,桃太郎就會依他指示帶來新煎好的湯藥,應該也會捎來他期待已久的檢驗結果。
畢竟閻魔廳第一輔佐官的身體健朗,是眾所皆知的事實;能讓鬼神病成這樣,表示這病毒之凶狠程度肯定並非一般──受到大王指名、要盡全力讓鬼灯恢復的委託,白澤怎麼想都覺得肯定是件苦差事──而且因為病毒可能很凶狠,所以在確認主體為何前,得先進行半隔離狀態。別說見不到美女了,連個女性都碰不到啊!
決定先別繼續想著自己多可憐這回事,白澤低手撈起腳旁水桶內的泡水手巾,重新擰乾後,在惡鬼額頭上疊成整齊的四方。
其實,也不全然是悲慘啦……白澤看著熟睡的鬼灯寢顏,是他似乎沒有見過的極放鬆狀態;光是眉頭間少了那幾條每次碰面就更加深刻的皺痕,整個氛圍就不太一樣。
仔細想想,他鮮少和鬼灯能如此和平的共處一室,也沒有這麼多時間能好好地、近距離地觀察。雖然是極為熟悉、看到不想再看的臉,可這種強弱逆轉的時候,可不是常有的機會。本來還想著該來去找隻油性簽字筆來報仇的,但鬼神毫無防備的睡顏,讓白澤也跟著鬆懈下來。
還有什麼。
心底深處有相當久違的什麼複雜的存在,跟著鬼灯呼吸起伏、翻騰。
隱約知曉那團複雜是什麼,苦笑起來的白澤伸出手,輕輕,撥開鬼灯眼旁的亂髮微濕。
*
窸窣聲響如同煩人的推銷員,執抝地纏著耳朵不放,讓他的眉頭習慣性地收緊些許。窸窣聲響外,還有隱隱耳熟的嗓音穿插著。
「……這裡吧?」
「不對啦你這樣……會弄倒!」
「喀沙碰」
「已經倒了耶……」
「你們太大聲了,等等吵醒輔佐官大人就吃不完兜著走。」
「……已經醒了。」
最後一句清晰地,從桃太郎和他的好夥伴們身後傳來,讓他們瞬間化作石像。一人一狗一猴一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彼此眼神中可以明白──背後的寒意是千真萬確的。不過一直石化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反正橫豎只是早死晚死的問題,決定硬著頭皮豁出去的桃太郎,擔起領袖精神,拎著手中的紙鶴串轉身要來個先發制人:
「我們是聽說鬼灯大人生病了,所以想來放些祝福的──噗!」
一狗一猴一鳥六隻眼同時望著被一本書直擊顏面、KO倒地的桃太郎,整齊劃一地一齊抬頭,驚恐地望向早從床上坐起身還有力氣扔出武器的鬼神,哪裡看來像個病人?根本是完全精神百倍的惡鬼狀態。
精氣神十足飽滿的惡鬼正在拍去掌心未可見的灰塵,拋出問題的口吻平淡,壓迫感卻相當龐大。
「……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對於精神壓力的沉沉壓迫,小白果然率先坦率且毫無道義地、迅速供出背後主使者:
「是、是閻魔大王!」
正在名為含飴弄孫、實為偷懶中的閻魔大王,冷不防打了個極劇烈的噴嚏。他擦著鼻涕口水,想著怎麼會突然一股惡寒上身?該不會是鬼灯的病菌吧?擔心自己也會生病的大王,決定等等要來好好泡個熱呼呼的澡以袪寒。
輕鬆地哼著歌曲準備前往澡堂而去的大王,全然沒想到輔佐官痊癒之後,會如何對付他──不過這是後話,這裡暫且按下不表。
重新獲得房間主人許可,一人一狗一猴一鳥將鬼卒們還有他們自己的祝福物品安置好後,畢恭畢敬地退出房間。
鬼灯看著已被桃太郎好好關上的門板,腦裡浮現自己好似曾命令那混帳白豬藥師面對那邊、不准過來的印象。腦袋逐漸清醒過來的鬼灯梳理著自己尚記得之事:在昏倒前的記憶是還有的,接著就是昨日喝藥的記憶,還有……之後。
昨日喝完湯藥後,雖然他馬上又疲累地躺回被褥,然而尚未全然昏睡之際,鬼灯對此依稀有著模糊印象。
舒緩開眉間的他抬手,輕輕,壓上印象中那人手溫滑過的劉海邊緣。
這麼說來,那頭混帳神獸早就回去了嗎?
決定先不要管那頭神獸在想什麼,身上衣物約莫又被退燒汗水給弄得濕黏、因此感到不快的鬼灯正打算挪動身體下床,卻發現腰際上有一圈柔軟的束縛。本來以為是腰帶纏住了,掀開被褥的鬼灯卻瞬間停凝住動作。
那是一隻白色袖子。
而且服飾材質眼熟的要命──
不用工作時,懷抱著美人飲酒作樂是最快活的。
如此想著的白澤正喜孜孜地湊上嘟起的嘴唇,正要吻上自己攬著腰的那美人臉頰;地面卻霎時猛烈撼動起來,整個溫柔鄉碎裂成一塊塊破片,紛陳掉落於黑暗裡。
對此劇變,白澤驚慌之餘依然緊緊摟抱懷裡肉體,深怕女子也跟著一起被黑暗吞噬,然而對方卻對他的保護用意毫不領情,雙手用力地推在他手臂上,拒絕神獸的保護。
「欸、姑娘妳不要緊張啊,我會幫你的。」
「你喊誰姑娘?」
總算開口說話的美人嗓聲,出乎他意料的低沉平板,而且莫名耳熟──白澤還在想這嗓子是誰來著,美人已經一拳揍上他腹部。
因被揍的衝擊而驀地驚醒,一時之間還沒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不過柔軟的被褥和懷抱裡的肉體都還在,這讓他放心地再度閉眼,順道將手臂中的肉體摟得更緊──只是這肉體摸起來,和夢中女性的軟香手感似乎相去甚遠……這樣說來,昨晚自己是在哪過夜的?
「三。」
跟夢中一樣的男中音,不帶任何情感地,從白澤頭上傳來。記憶慢了一拍甦醒的神獸驚恐地再度睜眼,確認自己懷中那人的衣著,正是昨日見過、鬼灯身上的那件。
「二、」倒數的數字沒有停頓,隨著白澤慌張鬆手滾落下床的節奏,反而加快了腳步。「一。」
「我真的只是睡昏頭──」
薄弱的辯解聲,瞬間就被雷電交加的極殺噪音湮沒過。
*
「……鬼灯大人,你的病都沒事了嗎?」
見證過鬼神昏倒那一幕的阿香,對於隔日就能見到跟平常一樣的輔佐官,感到些許詫異。
面對阿香的疑問,輔佐官略為頷首。「早上還拿兩名笨蛋活動了筋骨,現在很正常。」
兩名笨蛋嗎……阿香偷瞟一眼審判台上焦黑且正在冒煙的大王,心中盤算另一名約莫就是藥師先生了。
「白澤大人也很辛苦呢,為了照顧你,從昨天中午就被叫來了。」
「那是他分內工作。」
任誰都聽得出來阿香在幫白澤說好話,鬼灯也明白阿香說的,應該有一半是事實;但是那碼歸那碼,早上那回事還是讓鬼灯心頭浮燥。
以工作為藉口迴避阿香視線,走離閻魔廳的鬼灯,在無人的迴廊裡停下越趨緩慢的步伐,偶爾掠過臉頰額頭的風的溫度,總可以令他想起特定的,那人手溫。
認為這樣下去不妙的鬼灯掄起拳頭,往牆上輕輕一碰,揍出一個釋放壓力的凹洞。
獨自一人翻看著一疊紙的白澤,冷不防地打了個毫無形象可言的噴嚏。
身為吉兆象徵的神獸白澤,最近常有一種想法──自己是否該去拜拜還是改運來著?還是其實神獸也有犯太歲的時候?尤其是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地盤想好好休息,卻突然全身一陣惡寒竄過不說,早上才把自己踢飛的惡鬼同時破門而入的剎那,白澤內心那種想法就更加濃厚。
「復工的惡鬼大爺不是應該很忙?怎有空大駕光臨?」
「……病因。」
不知道是自己太累、還是對方才大病初癒,白澤總覺得鬼灯語氣聽來沒有平常那般凶狠,早上砍殺他的那股氣勢也不復再見。
然而身為不太專心的專業人士,既然病人都殺到這裡來要個說法,頂著藥師頭銜的白澤還是撈來方才閱覽的檢查報告,重新翻了幾下後,做出結論。
「其實只是過勞,你需要多休息,少做額外的勞動,讓身體負擔太重,尤其最好是少打一些人。」
「身邊就兩個不作正經事的笨蛋,這有點難。」
白澤的揶揄讓鬼灯瞬間重燃不爽感,而鬼灯的回覆話中帶刺,也讓白澤重新確認──這混帳果然體力完全恢復了。
「你這惡毒傢伙乾脆病久一點,生病時明明挺可愛的──」
話沒道盡,就被一記掃堂腿直擊腹部、飛撞到牆上才吐血滑坐在地,白澤真真切切地以親身實驗,確認閻魔廳第一輔佐官的身體完全痊癒。
在心中臭罵這惡鬼一定是他犯沖對象的白澤,盯著眼前黑影慢慢籠罩過來,彷彿烏雲罩頂似地,蹲近。
深黑和血紅交織色澤,佔據白澤眸子。
口中的血的氣味,從他人的接觸點擴散開來。
*
被叫去送藥的桃太郎返回桃源鄉時,遠遠看見墨黑身形離去的背影。
「剛剛鬼灯大人來過嗎?」拉開極樂滿月的門,桃太郎邊問邊踏進店內,卻沒有得到回答,只聽得見物品翻弄的聲響。他依循著聲音來源探去,發現白澤正彎腰翻找出個火盆。
「……回來了啊?」抬頭發現桃太郎,白澤露出跟平常一樣的笑容輕佻,附帶一些不擅長勞動力所導致的猙獰;「還不快點來幫忙,不要呆站在那裏。」
問題都還沒獲得正面解答,桃太郎馬上被白澤使喚去接手,把他手上拖拉出來的火盆奮力放到店門口處。好不容易安置好火盆,快要直不起腰來的桃太郎累得只能直喘氣,好不容易緩了些氣,這才發現跟在他身後的白澤,手上拿著一疊紙。
「是要燒掉這些嗎?」桃太郎有些好奇,朝那疊紙多瞧上幾眼,從依稀能分辨出的圖案來看,似乎是份身體檢查。
「……有些東西總是要好好處理的。」
「很多東西都必須好好處理才對吧……」
「不要這麼嚴肅,」白澤將手上那疊紙一一撕碎,仔細地扔入火盆子中,「對甚麼都太嚴肅看待的話,會太累人。」
「是、是,所以白澤先生對戀愛都是玩玩而已。」
「當然都是玩玩。」
最後一張紙未被撕成碎片,而是被揉系成長條狀;始終維持不太正經笑顏的白澤比出劍指,於紙張上擦出火花後鬆手,讓著火的紙條落入火盆。
已經堆滿易燃物的盆中頓時綻放開火紅烈焰,漸次吞噬掉一切可供維持火焰的存在。
「你知道嗎,桃太郎……」
直指而來的問句讓原本盯著火盆子的桃太郎抬頭,視野中出現被澄黃和橘紅光澤薰陶著、專注望著火焰烈烈的白澤側顏。
「有的人一但動了真心,是會變弱的。」
無論話語內容,還是那道側顏,都是他從沒見過的白澤。
許久以後,桃太郎才想起來,那時的白澤確實是他未見過的姿態。
不是正經不是輕浮不是輕鬆不是好色。
而是一種,令人懼怕的氛圍。

【wz+Lead】 蜚語/慶敬
- 2010/05/19 Wed|
- [w-inds./書寫] 流言蜚語/慶敬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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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部和〈流言/涼龍〉是同一批作品,
世界觀是同一個。
雖說是架空設定,但是通常我並不會把生日改掉──只是這部有個人的生日被我寫錯了(掩面
──請大家抱著寬容的心情去看(跑走
多大多小的學校裡,總是有什麼在竊竊私語著。
私語著是非莫名流言蜚語。
流言蜚語是中傷,是揣測,是臆度。
或是事實。
三年級的教室幾乎是空蕩成一片寂靜。國中制服的男學生探頭,確定了走廊上空無一人,這才躡手躡腳地踏上,無聲地走過窗戶玻璃投射至廊上的陽光區塊。
他臉色稍微不悅地緊張地謹慎地,看著自己走過的教室門牌。終於似乎是找到要找的教室了,男學生終於和緩些臉色。
小心地拉開後門。
門後阻隔掉的是木吉他的聲音,和清亮的歌聲。
後門正對著,最裡頭那排最後一個位子上的少年,明顯違反校規的半長髮紮成高高的馬尾,似乎染過的咖啡色髪尾因為他靠窗而坐,正迎著午後陽光,晃動明亮色澤。他抱著吉他,專注地彈著弦。
銀色的彈片在指尖,若隱若現。
隔著一張桌子,是歌聲的主人。
儘管坐著,還是看得出來是高個子的瘦長身材。過長的瀏海依稀遮去他輕闔著的眼眸;此刻他正在隨著吉他旋律哼著什麼,身子隨著擱在桌上的指尖敲的拍子輕輕晃著。
這是男學生第一次遇見傳說中的謠言主角。
※ ※ ※ ※
再大再小的學校,總有流言蜚語流傳著。
從男學生進入這所中學的國中部開始,每次自我介紹或是老師點名,說出名字的同時,都要被難以言喻的表情打量一番。
『那是因為你是搬家來的,所以不知道你名字跟高中部很有名的一位不良少年同名吧。』
同班的好心同學這樣解釋。男學生還是一臉不解模樣。
『很有名?』
『嗯,他們大我們三屆,而且聽說雖然常常違反校規,可是卻還是因為「特殊原因」所以保送直升耶。』
『…等等,你說他們?』
『是啊,他們三個人幾乎都在一起的;所以三個都很有名。你名字念起來就是跟其中一個一樣。』
莫名其妙的男學生,看著同學越講越興奮的紅了臉:『而且我跟你說喔,他們三個都長的很好看!我只有遠遠地看過一次,入學時其中一個還是年級代表!你那時候還沒轉學進來所以不知道,那個人據說是為了另外兩個故意留級的……』
他始終搞不懂不良少年有什麼好崇拜的。在男學生認知裡,違反校規就是不良少年,就是人品不好人格有缺陷;就算成績好還是哪裡好都一樣是壞學生。
可是兩年多念下來,他總覺得傳言中的三人似乎很得人心;甚至連部份老師都很喜歡他們。總不會是因為這裡只是小地方小學校,或者是男校的緣故吧?
『那是因為你沒有親眼看過他們啊!』
畢業在即,確定能直升的學生們卻還是得來學校等待放假;男學生和同學們玩遊戲輸掉了,同學們決定的懲罰就是去一趟高中部教室。
『相機可要拿好,不要摔壞了。』
『拍到要趕快跑喔!』
『你終於要親眼見識他們三人的魅力了。』
『一定要三個都拍到聽到沒有?』
男學生接受著大家的『好心』。說是要讓他去親眼看看三人,其實是想要第一手相片吧?他心裡這樣想。聽過同學抱怨私下流傳的偷拍照黑市買賣,一張都要五六百塊的樣子。
已經停課讓聯考生各自準備考試,所以幾乎空無一人的高三教室區安靜的很。男學生按照同學們給的資訊找到三人的鞋櫃,嗯沒錯,鞋子的確都還在。
在心裡嘟噥著的男學生很是不解。不是聽說一個要去移民到外國一個不升學一個已經有學校念了?怎麼這種時候還來學校?
※ ※ ※ ※
彈著吉他的馬尾少年很專心地,似乎也跟著哼起拍子來。兩人的合音搭的剛好,彷彿是事先錄好的樂曲。聽入迷的男學生差點就要跟著唱起來,他也是很喜歡唱歌的;但是手上緊握著的相機帶子打到了他自己的膝蓋,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來這兒的目的。
──……得拍照才對,一個、兩個……兩個而已?
小心張望著的男學生極力尋找著第三個人,眼前一個長髮一個高個子都有了,還沒找到的那一個應該就是故意留級的那一個優等生……
「找一個金髮的優等生嗎?」
「對……哇哇啊!」
眼前的第三個人笑容滿面還不慌不忙地,接住男學生鬆手掉落的相機。還順便拉開了後門。
「看我去上個廁所回來,還撿到一個可愛的學弟呢。」
那人的手溫柔地搭上男學生僵硬掉的肩膀。
「而且還是跟慶太你同名的一個可愛學弟喔。」
※ ※ ※ ※
海潮的氣味潮濕地,充斥在鼻腔裡。高個子少年彎身捲起長褲褲管。
「那時候小敬多你的表情真的很可怕耶。」
「突然知道素昧平生的名人竟然知道自己名字,誰不會被嚇到啊?」
努力地想裝海水進自己手上的橙色水槍,古屋敬多連頭都沒抬。但紮著馬尾的長髮少年這時卻不甘寂寞地一下撞了過去,硬是把不想弄濕的敬多給一把拖著,倒向來襲的浪潮裡。
「嗚哇放開啦!」
「誰教小敬多剛好跟一匹大野獸同名?」
夏日的海浪帶有艷陽的溫度,浸染溼透兩人。
※ ※ ※ ※
放下吉他的馬尾少年,錯愕的表情呆滯的有些可愛。這種可愛是連當前的古屋敬多都覺得可愛。
「我的警覺度竟然退步了?竟然沒有察覺到有人在偷看?」「那種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吧。」
高個子的少年笑笑地,卻是毫不留情地瞬間吐槽。
「再說,你又不是不認識小敬多。對於認識的人你本來就會沒警覺性了。」
「我又沒想到小敬多會自己跑來。」
被金髮的後來者給愣愣地帶進教室的,敬多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比想像中還要有名。不只有名,這三個謠言主角還好像對自己很熟似地。
──……這是怎麼一回事?
本來就不擅思考的敬多,現在只覺得腦袋瓜裡有好多好多問題都急待解決。可是眼前兩個已經無視於他的存在辯論起來,這種場面讓他更開不了口;這時候剛剛把他押進來的金髮少年又再度搭上他肩膀。
「覺得很奇怪?怎麼我們會認識你對吧?」
其實不會比敬多高很多的他總是笑容滿面,敬多一邊努力地擠出笑容,一邊努力地在被問題擠爆的腦袋裡挖掘著資訊。眼前這位金髮學長到底是姓啥來著?敬多突然有點埋怨起自己以前怎麼不多記著些那些竊竊私語的八卦。
「嗯……呃……」「我是千葉,但是你可以只叫我名字涼平。」
巧妙地化解眼前敬多明顯叫不出自己名字的窘境,千葉涼平伸手,在無視於這邊而努力低次元吵架的兩位耳邊,輕亮地彈了下手指。
「你們兩個,要在小敬多面前丟多久臉才高興?」
就和那些流言蜚語一樣,年長一歲的優等生雖然溫和,但是卻很管的住另外兩人。敬多看著那兩人瞬間住嘴,兩雙眼睛的目光同時投射到敬多身上。
古屋敬多第一次跟那個高個子的學長正眼對上。和自己擁有相同發音的名字的,橘慶太。
※ ※ ※ ※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橘學長你是偷窺狂啊──」「噗!」
突然聽到這句話的慶太,一口噴出正在喝的水。涼平巧妙地一閃而過那些小小水珠,繼續若無其事地像是什麼都沒聽到的翻著架上的肉。
「好──帥的偷窺狂啊?」
一邊危險範圍外的馬尾少年邪惡的笑。
「當初就跟你說好奇心不要那麼重,想認識人家學弟直接靠上去自我介紹就行了。」
「你那個方法才叫做愛耍帥的老掉牙招數。」
譏笑回去的慶太索性不理正在烤乾自己衣服的馬尾少年,轉頭為自己辯解。
「我才不是偷窺狂,我只是聽說有一個小學弟名字發音跟我一樣,所以很好奇。我也不敢突然就跳到你面前,是怕嚇到你;而且我又怕……」
「怕你一出現會被我同學們的分貝震破耳膜?」
「對呀對──啥!」
敬多已經掩不住的笑意夾雜在話語裡,點頭稱是的慶太突然意識到自己被揶揄了,僵住的動作滑稽地讓敬多一發不可收拾地大笑起來。
「橘學長果然跟傳言一樣自戀。」
「誰?誰傳那種東西的?」
「你本來就是啊,哪個男人會在上課因為偷照鏡子被老師抓到?」
剛剛被嘲笑的馬尾少年趁機反擊:「說你自戀很中肯啊。」
「你給我閉嘴,緒方龍一。」
※ ※ ※ ※
放下吉他的龍一,指著敬多一直緊抓在手上的相機。
「這是……要拍照?」
被龍一這句話點醒的敬多這才想起,該拍的照片還沒拍。但是龍一卻搶在他開口之前說了驚人之語。
「說到拍照,我想起來我就是在慶太的筆記裡看到小敬多的偷拍照;拼命追問才知道原來有小敬多的存在。」
敬多突然覺得自己的下巴要掉到地上去了。
他微啟的嘴巴說不出話語,錯愕地看向慌慌張張想阻止龍一不成的慶太,後者眼見大勢已去,修長的手指抓抓自己的臉頰;從瀏海下偷眼回視敬多的眼神流離著歉意。
※ ※ ※ ※
「這麼說,我也抓過正在偷看上體育課的小敬多的慶太哪。」
涼平也來插一腳:「我是因為這樣才知道小敬多的存在……不過慶太的眼光還真不錯。」
「涼你答應過我不要說的──」「我可沒有答應過你喔。」
兩手一癱的涼平露出無害地無辜表情。
「反正今天既然有機會認識,就讓可愛學弟知道一下有個學長多關心他不是很好嗎?從一年級持續到要畢業,你不內傷我都要內傷了。」
※ ※ ※ ※
慶太有著很高的個子,深咖啡色的柔軟頭髮,帶有溫柔的獨特嗓音喜歡唱歌。大笑起來嘴會笑成方方的,總是低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些什麼。喜歡足球喜歡電玩喜歡龍一的吉他喜歡涼平的認真。
還有意外的害羞。尤其是對於自己喜歡的人。
有些是在流言蜚語中知道。有些是認識之後知道的。
※ ※ ※ ※
「一開始是聽老師說的,他們老是提起國中部有個很可愛很乖巧的小轉學生,跟我同名卻比我可愛多了。所以我就好奇了,決定偷偷去看到底是個怎樣的學弟。」
感覺到自己仍緊握相機的掌心漸漸地,滲出細汗來。敬多被涼平和龍一半邀請半強迫地壓坐在椅子上,眼睜睜看著他們要慶太好好解釋解釋,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就這樣走了人。
──……如果那時候不要開門就好了,不對,是那個時候不要玩遊戲就好了……
「…可是我真正想認識你,是在音樂教室。」
這句話突然躍入胡思亂想中的敬多耳裡。他回神,原本盯著地板的眼神終於對焦上跟前的慶太。
「音樂……教室?」
「二年級的時候吧。」
慶太把玩著手上龍一留下的彈片,銀色金屬軟軟地反著窗外射進的橙色光芒。
耀眼,卻不刺目。
就好像眼前現在的慶太給他的感覺。
並不遙遠的耀眼,反而還有著些許暖意。
※ ※ ※ ※
國中部二年級是規定全體都得參加合唱比賽,所以那時放學後,數間音樂教室常常都有班級留下來練唱。學過音樂的敬多其實很喜歡彈琴的。他常常藉機自願留下來整理教室,趁那短暫的空檔自彈自唱。只有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有些害羞的敬多才能不顧忌地,隨著自己彈出的音哼歌。
個子嬌小卻成長很快,明明看似瘦弱卻有著堅強的硬個性。這是慶太對敬多的第一眼印象。
第二次遇見,是在音樂教室的轉角,聽見了很細微清澈的嗓音。沒有矯揉或是賣弄技巧的歌聲柔和地,讓鋼琴襯著。敬多的歌聲就如同敬多自己。
※ ※ ※ ※
「你……橘學長你看到了?」
「其實是聽到了。」
將身子傾前些角度的慶太,突然嘴角一扯咧開個微笑。
「你還記得你聽過哪些傳言,哪些關於我的傳言?」
湊近來的慶太太過於突然,那端正的漂亮臉龐一下子氣勢壓迫過來。被距離縮短給嚇著的敬多,小小措手不及;慌亂地趕緊挪後了自己上半身,但這一挪卻造成自己重心不穩。
「嗨我們回來了~~~……了?」
門口表情微妙的龍一和探頭觀望的涼平,看到跌坐在地的敬多和壓在他身前的慶太,前者灰頭土臉外加後者尷尬地乾笑。
※ ※ ※ ※
「我很喜歡唱歌這件事,應該已經被傳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是說在學校裡。」
感受到另外兩人懷疑和不屑的目光攻擊,慶太狼狽地加上註解。
「所以那時候才會被小敬多的歌聲吸引哪。」
「說的人不噁心,聽的人卻是起雞皮疙瘩了。」
收拾餐巾布抖掉沙子的涼平聽似平常的語調,丟過來的話卻是殺傷力十足。幫著收拾東西的龍一吃吃地掩笑,有些幸災樂禍。
拍掉自己褲子上的細沙,敬多抬頭,原本坐在他身邊的慶太已經惱羞成怒地衝了出去,混戰的三人身影沐浴在澄黃的光線底。敬多突然想到什麼,轉身翻出了相機。拍照的聲音讓這邊三人停下混戰,看著敬多得意似地晃著手上相機。
「這些珍貴的相片就借我去賺些零用錢吧!」
「啊好啊小敬多你吃裡扒外!」「小敬多你別太過分了~~」
混戰的身影成為四人。拉長的影子盡頭有著四個相互靠著的背包。
※ ※ ※ ※
被警衛趕出校門的四人走在紅磚道上。將落的夕陽餘暉將四人的影子拉的老長。匆忙之間連教室都來不及回去拿背包的敬多,還是只背著那台相機。
今天短短一個下午發生的事情太多太詭異了。腦袋還在緩慢運行吸收消化的敬多,在其他三人無法察覺的狀況下偷偷舒了口氣,拿起涼平給他的水潤潤乾渴的喉嚨。
這時龍一突然轉頭過來,衝著走在敬多左前方的慶太就是一記炸彈。
「慶你……對小敬多是認真的嗎?」
敬多被這句話哽到正在喝的水,劇烈地咳嗽起來。一語驚人的龍一似乎不清楚自己說的話有多嚴重地,還幫忙拍拍敬多的背。
「緒方學長你,你說什麼?」
「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流言了嗎?」
疑惑的龍一看著敬多慎重地搖頭,目光轉向好整以暇的涼平和冷汗直流的慶太。
「是吧?我記得慶偷看小敬多這傳聞在高中部,是滿城風雲地流竄哪?」
一記晴天霹靂打在敬多後頭。
「高中部都在傳……?」
「所以我覺得應該連國中部的學生也知道這則流言了才是啊。對了,小敬多我記的你是說你會來是因為輸了遊戲的懲罰……」
龍一這句話讓敬多猛然憶起,下午玩遊戲的時候,他是被硬拉去玩的;幾個發起人總是眉來眼去竊竊私語,偶而跟敬多對上眼還會不小心笑出來……
現在想想,自己是被設計的。
「莫非是被設計的?」
「那也沒關係。」
涼平巧妙地插身進慶太和敬多之間的空隙,摟抱住想逃卻逃不掉的敬多。
「我還挺感謝那些同學的,這樣小敬多才有機會跟這隻空有身高外表、其實害羞的要命的慶太認識啊。」
敬多的記憶裡,當時慶太的臉好紅好紅。連髮稍下依稀可見的耳根都是紅通通的。自己似乎也感染了擁有同樣名字的人之間的連鎖反應,兩頰上的熱度他依稀記的。
※ ※ ※ ※
結束海灘行的四人踏入車站,龍一正要一馬當先的衝去買票,卻被涼平及時拖住。
「真糟糕,我漏掉一樣東西沒收。小龍你陪我回去拿。」
「什麼?哪有?不是都收齊了?」
走在比較前面的慶太和敬多回頭轉身,看著似乎搞不清楚似的龍一就這樣,被涼平半強拉半哄的拖離現場。
「你們兩個可以不用管我們,先回去吧。」
也搞不太清楚涼平葫蘆裡賣什麼膏藥的兩人,看著掙扎無用的龍一和強勢的涼平離開了車站;面面相覷半晌之後,慶太率先轉移開自己逐漸發紅的臉頰。
「既然涼都這樣說了,你一個未成年也不好跟我們在外面太久,我先送你回去吧。」
頷首的敬多其實是為了讓自己也發熱起來的臉頰,隱入車站內日光燈照不到的陰影處。走先敬多半步的慶太自然地,牽起他的手。
假日的傍晚,車站人潮漸多。
「我們第一次面對面認識那天,好像最後也是我跟你到車站坐車的吧?」
特意挑在月台角落的慶太稍微地弓身,讓比他矮的敬多安全地,站在他和牆壁之間。聽到慶太特別音調的說話聲音,兩手抱著一大袋東西的敬多仰首。
眼睛上方的瀏海順勢落到兩旁,露出他的額頭稚氣。
「那天涼平也是拖著龍一走人的樣子喔?」
「好像也是。」
「然後我們兩個也是這樣在月台聊天。」
「聊到你隔天要還同學相機,然後這才想起還沒拍照對吧?」
「對對對。」
低頭笑了起來的敬多,卻看到眼前出現了慶太的手指。初次見面時敲著桌子的修長手指。幫敬多接去落在眼前的瀏海,輕柔地順至他耳後。
「好像只是隔天的事情…現在連你都要變成高三生了。」
「那你們就不要再叫我『小敬多』了。」
「不然你要我怎麼區分那兩個是在叫我還是叫你?倒是你還要叫我橘學長叫多久?」
敬多讓抱著東西的手指抵在慶太身上,仰起微笑。
「等我畢業。」
※ ※ ※ ※
流言蜚語有事實,也有謬誤。
傳說要移民國外的千葉涼平,最後和橘慶太成為同一所學校的大學生;本來不想念大學的緒方龍一也在兩人鞭策下,晚了一年成為他們的學弟。古屋敬多在逐漸竄起的流言蜚語中,像是事不關己地,安靜升上高中部。
「沒有被誰撞見是我們運氣太好?」
「你希望被撞見嗎?」
敬多有些不悅地半嘟起嘴唇。
「現在還在學校的人只有我,困擾的當然只有我。」
「哪天我也溜回去,我們再一起去音樂教室唱歌。」
「不要找龍一哥吉他伴奏和涼平哥嗎?」
「不用不用,他們兩個很忙的。」
電車就要進站的哨子聲尖銳地響起。紛亂地準備衝鋒陷陣的人們不會發現不會察覺,低下頭去的慶太和稍微抬起下巴的敬多。
除了一根柱子的後頭,鬼鬼祟祟的兩人。
「涼你不要每次都突然就拉我走,要也要事先跟我說啊。」
「先跟你說你這傢伙就會露餡了。」
被這麼說的龍一還想辯解,卻被臉頰上,涼平輕輕的一吻化解掉。他赭紅了些臉色安靜下來。
「待會一定要看準他們上哪一個車廂,我們就在車上把蛋糕拿出來。」
「……蛋糕?」
看著龍一偏著頭,一副天真無邪樣;這下換涼平寒了臉色。
「你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認識小敬多還有慶太和小敬多開始交往紀念日……還有嗎?慶祝這個需要蛋糕嗎?」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們為什麼還要回學校?」
龍一和涼平對看五秒鐘,後者舉手投降。
「你忘的真徹底,因為今天是慶太生日啊。」
這邊和敬多剛吻完的慶太,轉頭打了個大噴嚏。惹來敬多的訕笑。
「有人在說你的壞話喔。」
「你也別太得意,搞不好是在說我跟你的流言。」
率先踏上車廂的慶太伸手。這樣的景象重疊上那日敬多不小心往後坐倒在地,伸手要拉自己的慶太。
敬多甜甜地笑開,就同當年一樣,伸出自己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