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書】 wz慶龍小說本-《清風飄渺》
- 2017/03/24 Fri|
- [工商/成書] 二創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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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正要揭開序幕,如黑夜中的影子,誰都看不著,但它依舊存在
如今它正靜悄悄地潛伏在美好的事物底下,伺機而動。
他做了一個夢,那個男人說。過去的夢。
少年停留在十七歲的笑顏,微微地,如清風拂過。──
如果知道自己的終點就近在咫尺,還可以,擁有愛上別人的資格嗎?
wz慶龍小說本-《清風飄渺》

*CP:慶太*龍一/R17
*作者:無形(lryu)/獨角戲
*封面設計:沐紫/藏身處
*校對排版:伶人/小鳥巢之屋
*總字數:五萬八千字左右
*規格:A5/197頁
*售價: 250元整
*收錄篇章:
〈清風飄渺〉全文修訂版皆公開->請按此
〈吹拂過彼身的風〉番外,未公開
*內頁預覽:



*印量調查:已結束,謝謝參與者
*聯絡處:
lryu7218*gmail.com (*->@)
PLURK:wuhsing

【wz】 清風飄渺.尾聲
- 2016/03/02 Wed|
- [w-inds./修改] 清風飄渺/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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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提醒,本文時間為2002年。
※修訂版。
──我做了一個夢……
過去的夢。
你那停留在十七歲的笑顏,微微地如清風拂過。
*
外頭似乎漸漸,天亮了。
在搖椅上醒來後,卻仍不想起身。我閉著眼,回憶著方才夢裡你那甜甜地笑。
感覺似乎已經很久沒夢到你了,自從你走了之後。
有多久了呢?我頹然放棄去回溯;因為疲累到不想去想。但我知道的是,一定是很久很久了。
那麼長的日子裡,涼平也離開了。他現在合該是在你那兒吧?他和央登一起出了車禍,在什麼折磨都沒有的情況下,一下子,很快速地就走了。
很符合他的個性,不拖泥帶水吶。
他很幸福地,和央登一起離開了。
我一直在想,當初如果真的陪你一起走,那才幸福嗎?涼平走了之後,我一直在問著自己。
暖和的屋內很是寂靜。負責我起居的幫佣還未醒來,所以我索性開始回想那段記憶;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歷久彌新的記憶。
以前怎麼都想不起來的回憶片段,如今竟然都清楚的可以;是因為夢到你的關係嗎?那是我們都還非常非常年輕的時候。
你賭氣的模樣、玩鬧的笑容,都一一浮現。
越是回想,就越覺得想見你。
自從你走了之後,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清子姊曾經勸過我別顧忌你,替自己找一個伴;但我沒有。
對我而言,我這一輩子就只有你了。如果人一出生就在尋找另一半的自己,我想我的另一半就是你了吧。我何其幸運,那麼早就找到你了。
也那麼早就失去你了……
也許這是上蒼故意的也說不定吧?因為越是輕易得到,就越容易忽視。
而現在我好想好想見你。
突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掠過;就像是你從身後抱著我的感覺。
是你嗎,龍一?
我張開眼。
就在視線清明的那瞬間,我似乎是看到你了;你微笑著站在那兒,交握的手上還戴著那只我們的戒指。
我明白地笑了。
你是來接我的吧。
「我很幸福的。」邊撫著自己手上磨損嚴重的戒指,我喃喃自語地說給自己聽;也說給你聽,「因為單獨活了那麼久,讓我更確信自己的心情……」
我又闔起眼。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最後一定會再見到你的。」
我好想好想見你……
再睜開眼,你就真真確確地站在那裡了。
一直停留在那時的你,露出和那時一樣,幸福的笑靨。
你伸出了手。
我抿起脣,笑著接住了你溫暖的手。
「我好想見你,小龍。」
而這裡就是我們最後的終點。

【wz】 清風飄渺.二十二
- 2016/03/02 Wed|
- [w-inds./修改] 清風飄渺/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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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提醒,本文時間為2002年。
※修訂版。
──再如何痛苦的噩夢,也都只賸得,清風飄渺的過去……
*
冬日寒冷陰鬱的天氣裡,難得有日光露臉,陽光透過整面落地窗,灑射在小小的方桌角落,也穿過擱在桌上的透明水瓶,透出燦爛華麗光影,在潔白桌面上流離。
桌旁的男子默默觀察著那光影流離,也許是看入迷了,直到有人拉開自己身旁的另一把座椅,他才猛然抬起頭來,發現來者是正取下墨鏡的央登。
「怎麼只有你先到,千、葉、老、師?」
「慶太新歌錄有點問題,製拖延到時間;清子姊早就到了,只是去買東西。」
對於央登加重語氣、極為刻意的稱呼,涼平自動忽略,臉上笑容連個情緒變化都無──自從他開始和公司合作,幫忙訓練後進舞蹈後,央登就常如此稱呼他。
剛開始確實會感到些害臊,但央登的得逞神情實在讓涼平不太爽,加上久了自己也習慣,所以早就練就不在意這稱謂的功夫。
涼平按開手機,才低頭要確定慶太那邊沒有再傳新的變數,誰的影子卻在此時從旁邊覆蓋過來。
微濕的脣掠過涼平臉頰,涼平沒躲開,僅側眸瞟了兇手一眼,眼神中冒出方才還不存在的殺氣和警告。反觀兇手央登沒被涼平眼神恐嚇到,還吃吃地低笑起來,頗為開懷。
「如果龍一還在,一定很訝異現在的我和涼平。」
「他應該會很誇張地大喊吧。」歛下目光,涼平眼中的銳利轉為柔和,「……轉眼都三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車站入口的自動門,因著新客人的到來開啟時,再度越過短暫風聲。一位削瘦挺拔的男子,拉著小型行李箱進了門;他左顧右盼後車站附屬用餐區一會,發現到涼平和央登的位子,便直直朝他們走來。
「抱歉,我遲到了。」不變地清亮嗓聲道歉,拿下帽子的慶太,淺淺陪著笑,「負責錄音的大叔果然才不管今天是甚麼日子,還是要求嚴格的很。」
「唉呀,轉眼間都到齊了嘛。」
從剛抵達的慶太背後,竄出女性的小小歡呼,慶太挪開身回頭,是提著一袋飲料食物的清子。他主動替清子接過那袋重物,也朝她點頭招呼:
「清子姊。」
「還是很忙嗎?」
空出手來的清子轉移目標,按上慶太一側上臂,「怎麼覺得你比起去年又更瘦了?不要光把養分用在身高上,也該多長點肉。」
「身為藝人,有工作忙是好事。」
如此簡單回應的慶太讓央登接手那袋食物,他踏開步伐,順勢幫清子拉出座椅,自己正打算在央登旁座位落坐時,一道接近於質問的問句,從央登另一側的涼平那裏傳來。
「你還是……打算用忙累自己來麻痺嗎?」
「我並不打算麻痺自己。」慶太接過清子遞來的水,臉上笑意轉成苦澀,「怎麼每次這時見面都還要再問上一次?平時又不是見不到面。」
「還不是之前每次接近這時候,就有人會開始拼命工作;不眠不休地想讓自己腦袋空白。」
涼平執著收闔起的墨鏡,輕輕敲著桌面,刻意不去注意到偶爾從慶太外套袖口處偶爾顯露出來的,一道極為隱晦的淡粉線條,「你這樣不只我會不放心,連他都會無法安心的。」
涼平沒直接道出是誰,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慶太神情亦頓時隨之落寞些許。他搔搔頸側,順勢撥開散落在眼前的前髮。
「這我知道。」他再度舉瓶,灌了口水潤喉,「一開始,我的確是想這麼做。但不知是巧合,還是我太想他;每次只要我又想要忙壞自己時,總是會在睡著時夢見他……」
不知從那兒灌進來的風,又吹拂著慶太的耳邊,傳來沙沙聲響。
「他和以前一樣,一直都是十七歲時的那個樣子;生氣似地看著我,但絕不開口說話。」
慶太自嘲地笑出聲,「真的就和他以前一模一樣呢,一生氣就不說話了;然後太生氣時還會開始雙眼發紅,看起來像是要氣到哭了。因為怕他哭,所以每次一夢到他生氣,我就馬上停止,不敢繼續了。」
遠處他桌傳來一陣哄笑聲,遠遠地,像是不同空間般地,全然進不了這兒的空氣寂靜。
央登舉起方才打開的咖啡罐,一口飲盡僅剩得微溫的苦褐液體;他放下鐵罐的聲響鏗然,成了寂靜中的句點。
「記得你提過,」央登似笑非笑地,抿抿殘有咖啡香氣的脣,「他說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的不是嗎?他一向說到做到。」
「我知道。」
慶太低頭,溫柔地目光看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那只中間有著接補痕跡的戒指。他將龍一退給他的那枚戒指,接補上一部分自己原有的戒身,讓它成了無名指戴的下的尺寸;而他自己的那枚在接回成完整戒指後,便放入裝著骨灰的罈子,隨之下葬。
對慶太而言,這只戒指的意義,已不只是情侶戒而已。他時常有意識無意識地,愛憐地摩挲那枚戒指,就像是過去,他摩挲他最愛的那人的褐髮一樣的動作輕柔。
安靜地看著慶太的一舉一動,清子率先起身,鞭策大家加快腳步。
「走吧。」中氣十足的清子,活脫像是要準備出征的指揮官,「再不出發,車班可不等人。今天可要好好慶祝小龍滿二十歲了呢。」
從龍一葬禮結束後,他們決定每年都會一同聚集,前往北海道探視龍一──但並非忌日,而是挑選了龍一的生日。
然後他們會一起慶祝。和過往一般,共同慶祝三人生日。
慶太邊笑著應和,邊提行李站起。在那一剎那,他的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裡,似乎還隱著什麼聲音。
他停下腳步,仔細傾耳;卻再也聽不到方才聽到的聲音隱約了。儘管如此,慶太還是明白了什麼地笑了。
「恭禧你二十歲了。」
他在心中泛開幸福洋溢的笑容,以只有自己聽得見的音量說,「你一直都會在我身邊,在我心裡吧;小龍。」
匣門口傳來央登叫喚慶太快一些的催促。
慶太閉起眼,僅不到一秒隨即又睜開眼,接著快步跟上涼平他們的腳步。
──『而且我最愛你了。』

【wz】 清風飄渺.二十一
- 2016/03/02 Wed|
- [w-inds./修改] 清風飄渺/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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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提醒,本文時間為2002年。
※修訂版。
──我站在盡頭,等待。
等待可以跨出最後一步的時刻。
*
總聽人說過,「迴光返照」。
原本覺得那樣似乎沒什麼不好,甚且能讓臨終者好好地向親友告別,理應是件好事;但此時此刻,涼平才深深體會到,原來,這才是最令人難過痛苦的時刻。
沒踏近病床的他只呆立原地,以手背壓住口,擔心一不注意,洩漏出甚麼軟弱聲息,但淚珠卻控制不了,落個沒停,止都止不住。
醒來的龍一臉色稱不上好,一種失去血色和生命力的灰濛色澤,籠罩在肌膚上頭,但他仍舊對湊過來的清子和慶太,擠出個算是微笑的嘴角上揚。
那道微笑在慶太替他撥開瀏海的手腕進入視線可及範圍時,變得更加複雜起來。紗布層層疊疊包裹的位置,任誰都能猜出發生過何事。
龍一抬起手想觸碰慶太腕上紗布,卻被慶太搶先一步,將那只手反握往兩手交疊的熱度中。
「那個沒甚麼,我沒事。」
儘管聽起來像是因著心虛而做的辯解,但慶太不希望龍一浪費太多時間在自己剛剛違反約定的事情上。他傾著上身,兩手輕輕摩擦龍一手掌,意圖多少減緩那令他害怕的冰涼觸感,「還好嗎,龍一?」
「不好。」
讓慶太為之一怔的簡短回應乾脆,龍一嘆了口氣,氣息薄弱地近乎只是輕吐一口呼吸。
「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睡個覺,卻一直聽見你的聲音;只好醒來看你想幹嘛。」
拚著一口氣抱怨嘟噥完,龍一很是疲憊地闔上眼,喘著深呼吸幾次後才又睜眼,深棕眸子映著因忍著甚麼、而表情難看的慶太,「而且我也想好好看看你……最後一次。」
這回慶太不發一語,僅維持緊握著龍一的手的姿態,像是力氣抽盡後滑跪在地。他將龍一的手拉近自個低垂的額上,緩慢地搖頭,彷彿在抗拒龍一口中道出的事實。
龍一又再度嘆出一道短氣時,另一隻手從慶太身後伸來,纖細手指溫柔地撫過龍一臉頰,清子在對方揚起視線對上她的注視時,笑著收回手:
「我和涼平、央登先出去。」
她很明白自個小弟,應該還有些話想對慶太說,所以需要獨處的空間。清子並非冷血,只是她和龍一從很久以前,就聊過許多種種。
龍一對清子輕頷首,這是他倆的默契。
被清子提及的央登正站在病床另一側;他看著龍一偏過頭來,濕潤雙眼帶著一種無奈的笑意,朝他眨了下。
央登知曉,那一眨是想對他道歉,闡述自己終究還是被慶太牽著鼻子走了。
不過,都沒關係了;事到如今,央登不會再像過去一般,指責龍一對慶太太心軟。況且還有許多、許多曾經想要說出口的話語,到了這節骨眼上,卻全都悶悶地哽在心口,吐不出來也嚥不下去。央登咬著脣,帶著歪去一邊嘴角的苦笑,低首點吻過龍一眼旁。
然後他退讓出病床旁的位置,伸手,引導來已然平靜許多的涼平。
轉身跟上等在門口的清子時,央登只瞥見涼平低俯身去,湊耳至龍一唇邊。細細碎碎的話語聲極其微弱,不是很長,他隱約只聽見句,「對不起」。
涼平其實聽不太真切龍一究竟說了甚麼,他和央登同樣,唯一聽清楚的,僅有龍一特別加重音的那句道歉。
因何道歉?涼平心中模糊地有個底,但此時的他無法耗費心神去思考,連日來的變化和衝擊已經讓他身心疲憊,最後涼平僅能撫上龍一肩頭,回以意義複雜到連自己都不太分得清楚的,點頭。
起身後走向門的涼平雙眼,有著比方才更氤氳的水氣翻滾。
央登知道,涼平和他有著類似的位置。
他再度伸出手,似是接應似是撫慰,輕輕,攬上涼平後肩。
*
門被拉上至完全密合後,室內更加寂靜。
傾聽自己心跳聲響和儀器運行平穩的規律交錯,慶太不願抬頭不願睜眼;他內心隱約知曉──這一面,真真切切就是最後了。
他不想面對,好似只要耍賴不面對,就可以永遠維持這樣下去,最終點便永遠不會來到。
但龍一的聲還是不顧他的逃避,逕自揭開倒數序幕。
「我很慶幸,能在這段時間裡,遇見涼平、央登,和很多很多人,」另一道冰寒手掌,覆蓋上慶太交握住的雙手,「尤其,遇到慶太你,是我最幸福的事。」
「……那就不要走。」
明知現實如何,脫口而出卻只剩下近乎違反常理的要求。慶太站起身,落坐於龍一身邊床上;他鬆開一只手改撐到龍一臉旁,俯下身,讓自己額頭輕靠上龍一肩上,「你一定要好起來,我們還有許多計畫都還沒做。我們要一起去很多地方,你還要繼續陪我練吉他……」
一聲輕微的話語,從慶太頭側傳來,打斷他的話。
「我會陪你的。」
慶太驚訝大於驚喜,他抬起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揉合嘴角的喜悅,成了古怪表情。若是平常或其他誰也在,這表情大概會被拿來取笑慶太好一陣子;但龍一沒噴笑沒取笑,他維持著微笑,是慶太最熟悉的那種笑容。
「我會永遠,在『這裡』陪你。」
龍一吃力地抬起被慶太握著的手,按上慶太的胸口,「在你心裡。」
指尖又再度傳來麻木,朝向肢體中心蔓延侵蝕。
龍一明白,明白這和他要昏迷前是一樣的前奏,只不過這回是再也睜不開眼的。
太慢做出切割也罷、慶太果然做出傻事也罷,此時此刻,龍一沒有心力去後悔那些錯誤,他只想讓慶太好過一些。因此即便幾乎沒有任何氣力可使,龍一還是堅持住微笑,還是有些話要說出口讓慶太知道。
那是他能做到的,最後一件事。
再如何遲鈍,再如何裝傻,再如何逃避,再如何摀住雙眼遮去雙耳,那濃厚的死亡氣息還是從龍一指尖處傳遞過來,和龍一的話語一同,漫入慶太心底。
失卻溫度的液體掉落、於淺藍床單上緩慢渲染出不規則的深藍近黑時,慶太才察覺到,自己的淚水又開始氤氳成形。
他不顧形象──從昨日開始,他就再也沒想起過以前常嚷嚷要注意的「偶像包袱」──大力地吸了回鼻子,將眼角和鼻內所有企圖滑落的液體都給強硬地遏止住,這才總算對龍一露出個,正常的笑臉。
「真的嗎?你不是最愛亂跑了嗎?」笑臉是正常,慶太聲調卻是止不住的哽咽和顫抖,「真的、永遠都會在?」
「嗯。這次不騙你,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忘記我的……」
龍一相當疲累似地闔上眼,僅有嘴角笑意持續;未完的話語在最後,隨著嗓音更加飄忽微弱,幾近無聲地滑進慶太耳裡。
──「而且我最愛你了。」
抵在慶太胸上的手掌緩慢下滑,耳裡似乎還縈繞著方才那句話語,在慶太重新接住那隻滑落的手時,他驟然緊閉起雙眼。
儀器的監控音同時,響起平板刺耳持續的,宣告。
有誰推開門,但沒有踏進門來的跡象。背對門口的慶太動也不動地,聽見清子的聲音。
「慶太……」
隨著那聲呼喚睜眸,隻手撫上龍一的褐髮,慶太沒有回應後方。他只是輕輕地、緩緩地,以掌順去髮流,看著蓬鬆柔軟地瀏海,如河水一般,滑過失去一切溫暖和色彩的臉龐上的緊閉眼瞼而去。
還有幸福的微笑。
慶太深俯下身子,微顫地,落吻冰涼脣瓣。
「我也是……」不斷低語近乎喃喃的話語,閉起眼眸,這次沒讓淚水落下。
「我也是……」

【wz】 清風飄渺.二十
- 2016/03/02 Wed|
- [w-inds./修改] 清風飄渺/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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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提醒,本文時間為2002年。
※修訂版。
──噩夢就要醒來。
而我寧願陪你睡去。
*
央登記得,許多人都極為訝異,訝異他和龍一私交甚篤。
那些訝異是正常的反應,連他自己也曾經以為,看似天真粗魯沒神經的龍一,不會是自己想太深交的對象。
原本只是偶爾課程重疊時,客氣應酬般的聊天;逐漸地,他察覺對方並不如自己認為的是個天真地笨蛋。再更進一步地,他發現他們彼此在對待某些事物的態度上,有相似的「氛圍」。
『總覺得央登君身上,有一些和我一樣的東西。』
那是他們還會稱呼對方「某某君」時,某次聊到關於右典的事情後,龍一微笑著道出的結論。
是一樣的嗎?是一樣的吧。他如是想。當時他還不太明白──為何會一樣?
央登記得那次談話內容。他提到自己也許會為了右典,在所不惜到跟著一起下地獄去也無妨。很認真地聽他說著的龍一,也深深地點了個頭。
當時央登只猜到,龍一也有個如此特別、守護著的對象。直到知道龍一的秘密時,他才完全領悟了解,龍一身上那類似的氛圍,從何而來。
『央登你的直覺太準了。』龍一如此稱讚過他。
『是你自己沒藏好吧。』
雖然央登覺得龍一藏得夠驚人了,但嘴上還是忍不住先回嘴反駁;『然後,我跟你才不一樣,不要把我拉低水平到你那個等級。』
央登說的,是反話。
龍一和他確實不同。因為龍一早已身處在那之中,他所做的,是不讓他愛的人和他一同進到地獄之中。
*
紅豔的血溫熱,自慶太手上滴落。
傷口的血不知已流了多久,早已將外套袖口染出陣片深沉。慶太無視任何聲響任何制止的存在,毫不遲疑地舉起手中被血色覆蓋的纖細刀鋒,意圖再朝明顯已劃出三四條傷口的手腕揮去。
最初察覺的央登一個箭步,不顧一切地徒手握住刀刃;刃面瞬間劃割掌心的痛楚讓他心驚,但他還是咬緊牙關忍住鬆手本能,硬是把刀子搶離。
「你這笨蛋,到底在想什麼?」
央登將已經鮮血淋漓的刀子丟至角落,發出清脆聲響,「你想死嗎?」
頹坐在地的慶太垂著頭沉默一陣後,笑聲才輕輕冒了出來。
「……你說得對。」
他拂開想上前幫忙包紮止血的清子,也甩落出一道圓弧的血跡斑斑,「我一直都沒察覺到龍一的痛苦,又一直逃避真相。像我這樣的人沒資格──」
慶太漸趨激動的話語戛然而止,中斷在涼平揮出的拳頭之上。
沒人料想得到過,一向理性至上的涼平竟會出拳揍人。被揍的慶太臉上表情如此說,就連原本都握緊拳頭、準備不顧傷口、先衝上去揍慶太個一拳的央登,也驚訝到以為自己早已痛到昏過去、還做了夢來著。
出拳者緩慢站直身去,甩一甩還在顫痛的發紅手背,深吸一大口氣好穩住稍嫌紊亂的呼吸後,這才在眾人的驚愕中開口。
「什麼叫『沒資格』?你以為跟著死就好了?我才不記得橘慶太是這樣的傢伙。」
「我是──」「你、閉、嘴。」
阻止慶太辯解的嗓音低沉沙啞,雖然涼平多少還是顧慮環境而刻意壓低了音量,卻還是聽得出其中夾帶滿滿怒氣。
「你如果真那樣做,那龍一之前的忍耐和煩惱算什麼?你以為他是為了誰?」涼平音量漸趨微弱,瞪向慶太的眼眶早已濕潤泛紅地很,「……你以為龍一這樣,只有你最難過最痛苦嗎?」
病房門被打開的聲響突兀,讓局面暫時中斷。約莫是被方才騷動引來,開門的護理人員欲進入查看狀況,卻讓清子堵在門口處,她簡短做了解釋,順道向對方要些繃帶等處理物品後,承諾會處理好一切,便又闔起門扇。
她先和央登對上視線,確認央登那邊沒大問題,就率先蹲近慶太跟前,為慶太處理起傷勢。
「幸好大多數傷得不算深,應該不會留疤。」
手上熟練地清潔傷口處,清子的口吻一派平和,彷彿剛才那陣波瀾全無影響到她情緒,「否則我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父母賠罪。」
「……這跟清子姊沒有關係。」
「跟小龍有關,就是和我們有關。」
褐色藥水大量澆淋上手掌及腕處一條條血痕時,帶來劇烈刺痛,呼應臉頰上還脹疼的被毆打處,拉回一些冷靜。
慶太覺得自己好似知道清子話中含意,但腦中卻還是一片混亂漆黑難解。其實,慶太都知道。
央登說的、涼平罵的、清子提的,他都知道。
慶太低頭,盯著逐漸覆蓋住傷口的繃帶蒼白,皮膚上的痛楚應和著夢境中一再反覆再反覆、無論他如何伸長手,都救不回龍一的無力感,林林總總,聚合成如同用刀子狠狠刨挖出、怎論如何都無法填補,無法癒合的空洞。
而他自己就正在那無底深淵般的裂縫中,向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墜落。
「不要太自責。」
清子的聲從黑暗邊緣再度傳來,飄忽地,像是離慶太極遠,「這一切和你無關,慶太。你們都很年輕,這種事情……對你們來說太早了。」
「但是、我竟然連一點什麼都做不到……」
忍俊不了的抽泣聲,讓脫口而出的文字隨之起顫細微。
曾經,慶太曾經以為,他們都正值最燦爛的年輕時代;他曾經以為,他們正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他更曾經以為,龍一的笑容是他隨時都能見到的存在。
這些順理成章的以為,在真正嚴酷的現實到來時,卻什麼都不復存在。
慶太垂落頸子,才剛為了新單造型修剪過的髮絲短短,僅勉強遮掩去他的雙眼緊閉。
隱藏不了潰堤落下的淚水。
*
恢復寂靜的房內一時之間沒有誰再開口,只有從未間斷地儀器聲盡責地,持續平板單一的機械音。
先有所行動的,是涼平。他轉過身去,從清子手中接過醫療用品後,主動動手替央登處理起傷勢。
慶太說的那些沉重和無力,涼平相當明瞭──從那一早、龍一對他坦承一切開始,那些便如影隨形,壓諸在他身上。
其實,涼平心中有一部分是羨慕慶太的。
他羨慕龍一一切考量最終歸依都以慶太為優先,他羨慕慶太置身於事外的時刻;就連慶太失去理智自殘時,除卻盛大的憤怒外,涼平內心仍舊隱隱有著一絲羨慕。
他羨慕能拋開理性的慶太。
如果可以,涼平也想拋開理智。獨自面對無能為力的巨大時,太過理智只會讓自己被壓得喘不過氣;如同現在這當下。
在這時假如不動手做些甚麼事,那巨大的、形而上的重擔,又會沉沉地,從他心中傾軋上來。
因此當涼平甫聽見那道嗓音時,他原本以為自己終於也精神耗弱了──直到他從央登臉上讀到同樣反應時,涼平這才驚訝地轉頭望向病床。
儘管氣若游絲,但那是他絕不會錯認的聲線。
「……你們真是熱鬧耶。」
病床上眨著僅能撐開一半眼皮的雙眼,露出勉強苦笑地,正是不知何時醒來的龍一。

【wz】 清風飄渺.十九
- 2016/03/02 Wed|
- [w-inds./修改] 清風飄渺/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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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提醒,本文時間為2002年。
※修訂版。
平衡一點一滴,如沙漏中細砂一點一滴,流逝。
失去之後,才知道自己的脆弱。
才知道自己對你的依戀有多深。
於是最後,失去平衡。
*
夕陽最後的餘暉鋪滿地面,映著茶色的髮絲旋過的弧度;柔軟的身子向側倒去,倒下。
蒼白臉龐帶著最後的笑顏倒下。
慶太慌張伸出手,卻接不著一絲一毫,他僅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身子如投影虛幻,穿透自己的雙手,倒去。
一聲清脆薄弱的聲響悄悄,從腳邊傳遞上來。
他睜開眼時,眼前熟悉的天花板躍入眼中。
「醒了?」
跟聲音一同出現在視線中的人,是熟悉的涼平,慶太這才發覺,自己是躺在宿舍的房間裡。
他坐起身,方才的夢境似乎殘存著餘韻裊裊;慶太木然地看看自己方才穿過龍一身軀的手,好似還感覺的到那一眨眼間,感受到的冰冷。
「怎麼……在這裡?」
「你昨晚在龍一病房裡昏過去了,醫生叫我們先回來休息比較好。」
關鍵字讓慶太本來還昏沉混沌的頭腦突然反應過來,他反射地想彈跳起身,涼平卻比他更快,在慶太踏下床前攔阻他的舉動。
「不要急,你睡了大半天,看來是太累了。」涼平轉過身,替慶太從衣架上取來他的外套遞過來;「況且車子還沒到。」
大半天?慶太急忙從床頭撈來自己手機確認,螢幕上顯示已是中午時分。他還未來得及懊悔自己怎麼會昏睡那麼久,還未來得及細想是甚麼車子、要去哪裡,涼平已經替他送上解答。
「剛剛清子姊來過電話。」
夢境中那道清脆單薄的碎裂聲,再度傳遞上來,從慶太身體內裡深處。迴音劇烈持續著,讓他幾乎聽不清楚涼平還在說著的情況,「她說,應該過不了今晚。」
儘管眼眶紅腫的涼平沒說得太真切,但慶太卻頓時意會得出他指得是甚麼。那一瞬間,慶太突然覺得全身彷若失去體溫的畏寒起來,縱使室內暖氣保持著恆溫,卻徒然無用。
他握緊發抖著的雙手,手上那冰冷的觸感還清晰地印留著。
夢裡向下倒去的龍一那笑容澹然,是哀戚……
也是告別。
他闔緊眼去。
*
『如果我比你早死,你會難過嗎?』
正在喝水的慶太猛地嗆了一大口水,他慌張拿離水瓶、激烈地咳了起來。一邊罪魁禍首的龍一,邊小小聲的開心笑著,邊幫忙輕拍他的背協助順氣:
『還好吧?』
『會好才怪!』終於喘過氣來的慶太,大掌一罩,用力地摸亂去龍一的長髮,『你剛剛問些什麼啊?真搞不懂你這腦袋,到底都在胡思亂想啥?』
『好啦好啦對不起。』
好不容易抓住慶太的手停下對方對自己頭髮的蹂躪,龍一並沒不悅,僅僅維持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不過我可是很認真的喔。假如真有那麼一日,主唱大少爺你會不會有一點點難過?』
拿起毛巾擦拭過嘴角水氣,慶太望了眼龍一,總覺得在剛交往時就冒出這道問題有些奇特,但轉念一想前陣子龍一推薦他看的那些書籍方向,似乎又不是那樣奇怪。
『我才不會難過;』決定輕鬆帶過的慶太,順勢將龍一的手拉著湊近自己,噘起嘴唇輕點過龍一頰上,『因為我會陪你一起。』
『不行。』
原本還輕鬆的氣氛突然轉變。慶太訝異地看向否定他回應的龍一,即使龍一還是笑著,但強調地語氣嚴肅的很,『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跟我一起。』
『那個、我只是……』
『絕對不能。』
被龍一再三強調的氣勢震住,慶太來不及理會內心深處一閃而逝的疑惑,只能順著龍一,有點呆愣的跟著點頭,『我知道啦。』
『就是這樣。』
落在眼前的瀏海,模糊去龍一眸子裡的思緒,讓慶太無法讀得真切,『假如……我先走了,你要連我的份,好好的過。』
一直被牽著鼻子走的慶太,至此時終於回過神來,心頭隱隱冒出怒火;大家都還這麼年輕,說什麼早走晚走的,還弄僵難得的輕鬆氣氛。心有不甘的他,決定賭氣地反將龍一一軍:
『話說回來,搞不好在你走之前,我們就分手了也說不定。』
本來料想對方會跟預想一般追打或是鬧脾氣起來,但出乎慶太意料,龍一僅愣了數秒,隨即輕笑出聲。
『如果是那樣,似乎也不錯。』
『喂、喂,你那是甚麼意思?』
『沒有啊。』
面對著急起來的慶太,龍一這回露出別有含意的惡質笑意。
儘管那道笑容落在慶太眼底,總有一種不同於平日的感覺。
那笑容像是,早已洞悉一切。
*
前往醫院的車上,慶太選擇坐在原本龍一固定會搶著要坐的位子旁。
許多事情和過去都一一地,在腦中湧現。那些問題,那些笑容,那些話語中的別有含意。
全都是,龍一留給自己的預言和徵兆。
將腦裡鮮明的過去抹去,慶太握緊了外套口袋裡的物件,將其染上自己的溫度;看著車窗外逐漸接近的白色建築物,他抿緊脣,無聲地在心中反覆呢喃著。
──對不起,龍一。
他安靜地看著身邊空蕩的座位,聽著自己心底反覆呢喃著的道歉,以及自深不見底的內心黑暗深處,那道還在持續傳來的,崩壞聲響。
──我終究還是要違背答應你的約定。
未完全拉攏的窗簾布隙間,穿透進一道道午後日光和暖,流瀉進昏暗車內,也流過慶太脣角隱約的,笑意堅決。
從後照鏡窺見慶太唇角那抹笑意,副駕駛座的涼平垂下眼瞼,靜靜地,交握住顫抖些微的雙手。
*
整個空間靜寂著,就像是沒有其他人了;整個世界再也沒有其他人了的靜寂。
只剩得儀器聲還在運行著。
聽到開門聲的清子和央登轉頭,看到才剛到達的涼平和慶太。
「你們來了。」清子向他們點頭,「龍一會很高興的。」
「……伯父伯母不在嗎?」
通常這種時刻總會有家人在場,因此涼平對於現場只有清子感到意外;不過細心如常的他,不想問得太清楚,刻意避去了敏感字眼。
「他們要先回去處理一些事。」
約莫察覺涼平的心思,同樣避開了一些詞彙的清子苦笑,「他們覺得有小龍的好友們陪他,就足夠了。」
央登沒加入清子和涼平之間,僅將視線瞟向涼平後方、和他同等安靜的慶太身上。原本他以為慶太只是太累才如此默然,卻意外察覺到不對。
儘管慶太從昨晚以來大多時候都很沉默,但剛得知實情時的他,是失魂落魄般地如同一具空殼;並不像此時此刻的慶太,是帶著微笑的沉默──彷彿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安定。
不對勁。
感覺不對勁的央登才剛張口想喊慶太,慶太始終安置於口袋內的手搶快一步,抽出一把果物用的小型刀刃。
一切發生得極速。
清子的驚呼短促,於央登發聲制止之前冒出,驚覺有什麼騷動展開的涼平回頭時,一道鮮紅液體刺目,正從慶太手掌處滑落蜿蜒軌跡,最終墜落於潔白如鏡的地磚。
如紅花於雪地裡綻開般的,剎那。

【wz】 清風飄渺.十八
- 2016/02/16 Tue|
- [w-inds./修改] 清風飄渺/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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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提醒,本文時間為2002年。
※修訂版。
噩夢並不殘酷,因為它終究只是一場噩夢,終究有醒來的一刻。
如果不再醒來──
*
從電梯踏出略為匆促的腳步,染著滿頭金髮的央登即使刻意戴起帽子遮掩太亮眼的髮色,偶爾還是會有擦身而過的他人投以關注目光,不過那並不重要。
從接到涼平電話起,他心中只想著一件事情──趕到醫院。
就算步伐有點踉蹌,就算太過匆忙不夠瀟灑帥氣,就算沒有先請假而放了右典鴿子,也無關緊要。
拐過彎進入相當寂靜的重症病房區後,央登才終於停下腳步。
通知他過來的涼平從走廊上的等候椅站起,但另一個坐著的身影卻是紋風不動,兀自將自己的臉和情緒,深深埋在自己的雙手間。
「清子姊去和家裡聯絡。」
涼平像是在解釋為何現場只有他和慶太兩人的狀況,央登摘下帽子,頷首表示明白。
略喘的他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偷眼觀查慶垂落的髮際。雖然央登知道自己是慢上好幾個小時才被通知到,但現下的慶太實在安靜地,讓人不安。
從偶然知道龍一身體狀況的那個契機開始,央登想像過最後的狀況幾次,現下似乎往著最難以控制的路線而去……
「現在狀況呢?」
「醫生剛才來過,說晚點會更換病房。」
語氣中的顫抖明顯地,加劇起來。表面冷靜的涼平不得不抱臂,才能壓抑下讓他幾乎無法順利發出聲音的那層情緒。
負面的,巨大的,難以承受的情緒。
「因為,他說根據檢查結果,或許、就這兩天。」
難以承受的情緒以事實為媒介,傳遞到央登的心底。
結局來得比他預料得更加快速。就這兩天,就這兩天?誰都明白這句話的含意,可是他不想理解。
沉重地哽咽猶如嘔吐一擁而上,央登用力抿住自己的唇,不讓一絲聲響逸散而出。
在央登和涼平無法見得的角度裡,慶太透過摀在面前的指縫,默默望著醫院地板的潔白,和其上的自身影子模糊。
他和自己對望著,傾聽著涼平的話語,還有回想。
回想在央登還未抵達前,涼平彷彿喃喃自語、實際上是對他所說的一切──龍一自己的想法。
『原本,龍一計畫是希望能順利完成這張單曲,接著就要以個人理由退出。』
話語結束的停頓間,涼平像是在等待回應;不過慶太不曾更動姿勢也不曾有所反應。
遠方似乎有飛機飛掠過的聲響,遙遠的呼嘯,盤據兩人之間的空白。
這等沉默是在意料之中,涼平並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的病似乎很嚴重,嚴重到他不得不擔心,等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你會不會不能承受?所以龍一想,只要在一切開始失控前跟你分手,就好了。』
──就好了?
記憶中初認識的龍一,還帶著那頭誇張的髮型,像個煩人的小弟,老是跟前跟後地,盯著慶太在做些甚麼玩些什麼。
剛開始真的很煩,甚至向公司抱怨過;等到自己查覺時,他已經會在無意識中,搜尋龍一的身影和存在。
有些憨厚的靦腆微笑、帶有壞點子的惡質微笑、有點笨拙卻又想得深遠的反差,還有……
還有只有他才見過的,不好意思時的,另一種帶著尷尬或是複雜情感的,深深的笑容。
慶太用力闔上自己雙眼,讓眼前的黑暗捕獲自己。
這是一場噩夢。
*
紛亂的,嘈雜的,來了又去的。
公司的人來過,右典板著一張臉被北村悠拖來過,據說是什麼親戚的人來過,清子送他們離開,醫生帶著護士來過,抽了血,確認狀態,討論了什麼低低的話語,等到清子回來,三位大人又低低地,討論了良久的時間。
已經恢復冷靜──至少是表面冷靜的涼平,不時看看身旁的慶太。
從清子所說的真相讓慶太痛哭之後,在那之後,慶太就一貫安靜。他安靜到連來訪的每一個人都遺漏座椅上的他的存在。
慶太始終維持如此姿態,唯一一次變化,是在幾位醫護人員帶著某紙書面前來,跟當時現場唯一的家屬──清子說明,那張紙這是放棄急救和拔掉維生系統的同意書時。
涼平清楚發覺,慶太的手指劇烈地,顫動。
但也只一瞬間罷了。
將龍一安置到普通的個人病房後,清子只留下基本的監測生命跡象儀器。
「這些,都是小龍之前跟我說的。他從很早就交代過這些事,連後面的事他也都決定好了……真是個怪人呢。」
非常疲憊似的清子,連說起話來都不復再見以往的魄力;可內容卻讓恍如遊魂般的慶太慢慢,仰起頭來。
從原來的觀察房移動到病房的路上,涼平原本擔心慶太會作出什麼驚人之舉,但他也只是默默跟著推送病床的人群走著。直到這時清子說的話,才讓涼平終於再度見到慶太的神情。
那是比龍一告訴慶太「要分手」後,更為失落的表情。
涼平想上前安撫慶太,但一直沒時間坐下來休息的清子,道了聲有事要請涼平幫忙,中斷涼平舉動。涼平從清子眼中讀出她真正心思,況且他自己也清楚,此時多說無益,就安靜地跟著一同離開。
拉門輕輕拉上的聲響起後,室內便只剩得慶太和病床上的人。
儀器發出微微的運轉聲,在靜謐的空間裡,傳遞著規律的脈動。
慶太在潔白病床邊落坐,摺疊椅發出不協調的傾嘎音,卻進不了慶太的耳中。
瘦長手指遲疑著緩慢著,覆蓋上龍一的手背上──他許久許久,不曾碰觸過的軀體──緩慢地,交握住那隻冷涼的手。
他凝視龍一像是熟睡著的臉龐,這睡容慶太是再熟悉不過了。以前一起睡時,慶太總是會比龍一早起,這時他就會看著龍一很幸福的睡臉──只要能睡覺,龍一總是比誰都要高興──然後才捏捏肉臉頰叫醒人後,再給睡眼惺忪的龍一一個早安吻。
但如今,不管如何,龍一依舊是昏迷著。
慶太伸手,將留在龍一額頭上的些許頭髮給撥順;閉著眼的龍一因此更顯得稚氣了些。
他俯低上身,就跟平常一樣,吻了龍一毫無體溫的額頭一下。
「小龍?」
即使膩著嗓音在龍一耳邊吹氣般低語,卻彷彿像是朝著沒有任何回聲的深井裡,投下一枚許願幣般地,途勞無功。
慶太以兩手包覆住他所交握住的龍一的掌心。這次他再無任何顧慮,無法遏止的淚滴止都止不住地,從病床上一處滲透開來。
以及,再也不成句的斷續呢喃。

【wz】 清風飄渺.十七
- 2016/02/15 Mon|
- [w-inds./修改] 清風飄渺/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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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提醒,本文時間為2002年。
※修訂版。
有些事情,任誰都無能為力。
所以我只能作唯一的選擇。
*
『很佩服你呢,龍一。』
咕嘟咕嘟灌著水的龍一只轉動眼珠,視線出現站在他身邊的發言者,是不知不覺中,身高已然比自己高出一截的慶太。
雖然知道大家都還在成長期,隨時都會有長高的可能;可是每每看到原本只和自己差不多的主唱在短時間內迅速抽高,自己卻反而沒甚麼大動靜時,龍一內心多少還是吃了些味。
不過吃味是一回事,總的來說,龍一心底對於慶太來找自己說話,開心的比例還是佔得高些。
『佩服甚麼?』
『勇於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吧。』
『你說剛剛的事啊。』
方才結束的檢討會上,龍一被眾人一致認定「話太多」,並非是指責,反倒有點吐嘈的意味;被嫌太多話的龍一也笑著反駁,一切不過是會議間小小的歡樂插曲。
將水瓶轉緊收回袋中,龍一撥開才剛拉直的長髮,不太習慣新造型的瀏海常常滑溜到眼前,方便時可以遮擋視線假裝沒見到討厭的人,但他並不討厭慶太。
慶太看著他一邊思索,一邊將散落於眼旁的髮綹攏至耳後去,圓手指靈活地動作輕巧地,就和它主人跳舞時一樣。
『就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就是了。』約莫猜得出慶太正因為mc內容太單薄簡短,被公司要求努力改進而備感壓力;龍一拍拍慶太手臂,『想成「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就準沒錯。』
『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
縱使慶太內心覺得這句建議確實不錯,但在那當下,慶太總以為自己瞥見龍一的眼中,含有更深更沉重的,思緒。
*
第一次,嗎?
如同第一次,見識到雪國如何沁冷時的滋味;徹底的冰寒非只存於外在的環境溫度,而是足以讓內心一緊的凍冷,從胸口傳遞至四肢周身的疼痛。
從他撞見的一剎那起。
慶太僅楞著不出半秒,隨後趕到的涼平掠過他身旁時,這才如夢初醒、驚慌失措地跟上前去。兩人七手八腳,把軟倒在地的身體抱扶上一旁沙發。
雖然內心凍得讓自己雙手不禁顫抖,但接觸到龍一身體的掌心指端,卻是更讓人驚訝的涼透。
接下來的事情,其實慶太幾乎記不得細節了。
只記得有人叫來救護車,也許是最後趕到的清子;只記得自己在喊著龍一要他醒來,因為喉嚨深處殘留著使勁後的疼痛;只記得涼平拉住自己,上手臂有被拉扯後的酸疼或是指甲壓出的淺痕。
慶太只記得,直到被固定上擔架、湮沒在救護車門後為止,始終沒再睜開眼的龍一面容;和殘留在他手掌深處,彷如火燒般,烙印在皮膚感知神經上,毫無任何體溫或生命力似的,冰冷。
他有過雷同的記憶。
在很小時、被父母帶著去醫院,去見即將辭世的長輩時,他曾經握過病人的手指──是一樣的。
──不對。
不可能、不可能一樣。慶太闔眼,直到剛剛都還在錄音還在排舞的龍一,是活生生的,那般充滿活力的;沒錯,沒錯。
慶太不願去想昭然若揭的可能性,他企圖說服自己,企圖扳倒內心龐大的不安;一定只是一時的昏倒吧?為何要叫救護車?剛剛自己如此慌張,定是也受了氣氛影響使然;涼平看起來太驚慌了,明明沒那麼嚴重啊──
「慶太。」
誰的手掌輕輕,按在慶太肩側,那人語氣平靜地,引著頹坐於沙發上的慶太仰起臉來。
和語氣同般毫無任何起伏,毫無波瀾毫無情緒的涼平臉龐,躍進慶太視線中,「清子姊已經跟著過去,換我們出發了。」
「……出發?」
「對。」
將帽沿拉得極低,涼平將所有情緒埋在影子中,「去到那裏,你就能如願以償,知道所有一切。」
*
他曾經,想過很多、很多、很多可能。
從一切開始失控開始奇怪時,慶太心中不是沒猜測過背後可能的原因;但無論如何,他從未讓內心方向走上「這條路」過。
即使不安引導著,即使諸多徵兆疾呼著,即使眾多枝細末微帶著各自脈絡各自線索、一一重疊拚湊出「這個方向」。
無論如何閃躲,如何自欺欺人,如今都以具體的現實,呈現在慶太眼前。
慶太茫然地,站在區隔出病房空間的強化玻璃前。不過一片透明之隔,另一頭就是他尋找已久的答案。
觀察室裡擺著一張病床,床兩邊擺了幾樣儀器,熟悉的、或不熟悉的都有。所有儀器都接在床上靜躺的那人身上,監控許多生命徵象。
他也是一樣的。
慶太緊盯著眼前景象,彷彿自己也是監控的儀器;要是一眨眼,被監控者的呼吸就會停止一般地惶恐。
「……這就是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
女性的聲從慶太身後傳來,是清子。她看著背對自己的身影肩頭因她的話語,略略起了顫──是時候了。
現在,就是龍一曾跟她說過的,最好的時間點。
「龍一身上有一條基因缺陷。這缺陷會讓人體內的造血功能隨著成長逐漸停滯,隨著紅血球產量減少到一定程度,就會開始類似貧血的暈眩,最後──」
「我知道了。」
觀察室的玻璃上,映照出始終沒有移動視線的慶太;但嗓音確實是慶太的。
清子想說的「最後」是什麼,慶太隱約查覺到了。但是現在他忌諱著,只要不說出口、不聽到既定的事實,搞不好、搞不好還有轉圜的餘地。
但清子並未打算停止。
「我還是得說完,慶太。」
「我不──」「因為很多其他因素,和他本人的意願,我們沒有選擇治療──況且沒有誰敢確定那些一定有效。而且假如一但進入療程,就不太能離開醫院。我們尊重他的意思,與其將人生虛耗在冰冷醫院裡,還不如就好好地過吧。」
慶太直視著玻璃上的自身倒影旁,出現清子的模樣。
她將手輕輕放至像是能觸摸到龍一的位置,但能感受到的,還是只有玻璃的光滑和無機質的寒冷。
「我們讓他去學跳舞,讓他作自己想做的事情。選秀是我跟他打賭的,誰知道那小毛頭竟然選上了。然後,他跟我說他要和涼平,還有一個很棒的人組團。後來,那個很棒的人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他的嘴邊。從稱讚他的歌聲,到他長得很漂亮又很帥,簡直是頭號粉絲般。」
視線前方隨著清子話語湧起一層模糊熾熱;慶太忍著眼眶深處的酸熱,因為只要一闔上,從方才至今都不曾湧出的淚水,就會止不住。
即便如此,慶太內心依舊堅持著;開什麼玩笑?什麼遺傳也好基因問題也好,這一定是套好招的,等到他哭出來,一定會有工作人員拿著攝影機跑出來大笑,龍一也一定會跳起來嘲笑他,就連始終沉默地坐在後方椅上的涼平,勢必會露出得逞的邪惡微笑。
慶太咬緊牙,意圖用痛楚減退大潮般節節進逼的酸楚;但清子的最後一句話,成為突破臨界點的最後一粒小石子。
「……雖然他從沒親口說過,但我知道,被你愛著也愛著你的小龍,是最幸福的時候。」
有什麼,瞬間淹沒去慶太的心底。
被撕裂的抽氣不成聲地從他唇邊迸裂而出,伴隨他臉頰旁滑落的熱氣濕潤;慶太閉上眼。
讓一切潰堤,覆蓋住他。

【wz】 清風飄渺.十六
- 2016/02/06 Sat|
- [w-inds./修改] 清風飄渺/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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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提醒,本文時間為,2002年w-inds.七單發行之前。
※修訂版。
閉上眼,就只剩得,寂靜。
*
衝出練習室外,涼平在走廊盡頭的轉折點,瞥見熟悉的外套一角閃過。他不假思索,快速追將上去,但在拐過那道轉彎處時又匆忙急剎住腳步。
候在那裡的,理所當然是涼平預想中的慶太──表情極為凝重。
「……你幫龍一隱瞞了什麼?」
方才消失在涼平視線中的一角衣物,正是慶太身上的皮外套,深色色澤蟄伏成墨黑的不詳氛圍。
涼平轉開視線,假意忽視慶太神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一直都不相信。」
慶太踏向前,朝著涼平更邁進一步,涼平初次查覺到,原來常常以為還不過只是個不成熟小孩子的慶太,曾幾何時,也有了威嚇的魄力。
「對於龍一突然說要結束,我一直覺得哪裡奇怪。龍一不是會這樣處理事情的人,連你也都在幫著他,就更奇怪。」
「我只是不希望你們之間的問題影響工作。」
「不要讓我感覺是個無用的人,千葉。」
從慶太激動的話語中,涼平一方面慶幸他應該沒有聽見太多,另一方面強作鎮靜。既然慶太還不知情全貌,他就不能脫口而出,不能將事實告訴慶太──就算涼平曾經認為坦然說出來也無妨,但他無法作出違背龍一期望的事;因此涼平只能消極回應:
「他……龍一不是認為你幫不上忙。」
「那就告訴我,到底是甚麼!」
接近嘶吼的聲音因壓抑而如同低鳴,慶太伸出雙手,緊扣住涼平手臂。
吃了些疼的涼平選擇別開臉去緊閉雙眼,不讓自己去聽慶太說著的其他話語或懇求,不想讓情緒覆蓋過理智。
不過如此忍耐和躲避,並沒持續太久。
在慶太低吼般的懇求追問聲甫落之際,一記鞋跟踏在走廊上的聲響清亮,安插成一個句點。
一名熟悉的女性,出現在兩人眼中。
「冷靜點。」清子走到慶太身旁,輕按壓上他抓住涼平的手背,「涼平有不能說的理由。」
「有什麼理由可以不說?」
外人──尤其又是龍一的二姊出現,讓慶太多少意識到得顧及一些他人可能的視線,或隔牆有耳這件事;但這些只能讓他鬆開手,卻不能阻擋他想知道真相的決心:
「我一定也能幫得了龍一。」
面對慶太強力地毛遂自薦,清子只搖了頭。
「有些事情,就算多一人知道,也無濟於事。」
垂去視線,涼平非常清楚清子此時話中的含意。
就算知曉了,又能怎樣?從那個凌晨開始,涼平就相當後悔不得不知曉這整件事。
如果可以,他寧願和慶太一般始終被瞞在鼓裡,至少難熬的日子會少去許多。
對於清子的回答,慶太內心不是沒有可能的答案;只是他不願意讓自己的揣測往那裏而行,那裏只有深不見底的不安和惶然。
「但是,我還是可以告訴你。」
出乎意料的簡單回應,讓涼平訝異地揚起臉,正巧和清子掃視過來的視線接上。後者帶著奇異的微笑,那是包含有抱歉含意在其中的笑顏。
清子如此輕易地決定告訴慶太,加以那並非純粹笑容的表情,讓涼平內心和手掌都陡地繃緊了去。
可清子接下來的話語還未說出口,走廊盡頭卻傳來一聲不協調的聲,悶然地打斷。在涼平和清子意識到那聲悶然會是什麼之前,慶太已經比倆人快上一步,衝向聲音方向──是涼平剛才踏出之處。
*
獨自在原處等上一會兒,龍一沒等到突然衝出去的涼平回來,他只能逕自猜想,可能怕再繼續待下去會啟人疑竇,乾脆順道把慶太拉走了罷?
當聽見那道熟悉的旋律同時,無論擔心或驚嚇的情緒,都沒第三種情緒來得龐大。那是龍一自己也難以說的分明的、複雜思緒。
即使在他提出分手之後那麼多天,慶太依舊沒有換掉那道鈴聲,獨一無二的手機鈴聲,是他和慶太在練習時,私下一同彈唱合奏的歌曲。
當時才剛到東京展開集訓,老師要他們持續專心練習一種樂器;雖然那時不太樂意,不過在有基礎比較好上手的情況下,龍一還是選擇吉他。當他看到那名看起來和他儼然像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主唱,毫不猶豫地選擇鍵盤時,龍一內心還冒出了「果然呢」的感想。
直到龍一開始撥動吉他、試著找回過去學過的手感時,慶太卻默默坐到他身旁,專心注視著他和吉他。
如果真要說一個契機,那是一個。即使在正式集訓前,他們就打過照面,也稍微地、以相當客氣的聲音用詞,聊了極為短暫且無聊至極的天氣狀況,但是所有的事情的開端,應該,是從那時才開始。
思路進展至此,龍一緩慢地搖起頭;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只要一想起那段時光,不甘心的情緒就會一擁而上,而這正是他極力避免的──太過於激動的情緒,有可能會讓病情加速發作。
他瞄眼手機,清子應該要到了才是;龍一豎起耳,專心地想捕獲一些聲響,卻聽不見任何動靜,彷彿這層樓只剩下龍一一人。
太安靜了。
正欲起身去走廊探探,身形甫動的龍一眼角突地閃過道反光冰冷,是從桌旁椅腳冒出的光。
也許是誰掉了的首飾吧?龍一彎腰撿拾起反光的主角,是枚樸素戒指。
戒指本身是陌生,可戒指此一種類,頓時又讓他想起許多事情。龍一自嘲地苦笑,正想重新站直身,眼前一切突然旋轉起來。
比今早下車那時還要,更為嚴重的暈眩。
龍一匆忙扶住桌子邊緣想站穩,卻沒有用。
不曾經歷過如此難以形容的無力感,活脫像是將龍一周身上下肢體力氣盡數抽乾,腦內暈眩波浪般地漫天掩地而來,連腳底地板似乎也成了浪濤陣陣,衝擊拍打著他的平橫。
不支跪下在地同時,龍一肩上背袋也隨之滑落,發出不算小的聲響重擊委地。
竟然,是現在嗎……?
冰冷氣息快速爬昇,自肢體盡頭細微處蔓延至全身,漸次捕獲住龍一的所有感官。
意識開始模糊不清的龍一,自嘲地笑了。
都這時候了,自己竟然還能幻聽到慶太的聲音哪……
終於支撐不了向側倒下的他,在天旋地轉的最後一眼裡,掠過拉開門板的慶太身影。
──即使如此。
龍一讓笑意繼續,停留在嘴角和眼旁的濕潤中。
即使如此,我依然很喜歡你。
他閉上了眼。然後。
只有黑暗。

【wz】 清風飄渺.十五
- 2005/06/23 Thu|
- [w-inds./修改] 清風飄渺/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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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提醒,本文時間為,2002年w-inds.七單發行之前。
※修訂版。
閉上眼,就只有自己。
*
昭示錄音中的紅燈甫暗去,眾人目光──包含獨自立在錄音室中的慶太視線,都一齊投射向確認音軌的師傅身上。約莫數秒的沉默後,中年男子終於頷首。
這輕微的動作引來此起彼落的歡呼,因為也代表此次歌曲的錄音工程全數告一段落。
不知為什麼,這回進度以相當驚人的順遂進行,不只原本常擺不平的舞蹈動作一次定案,就連午後的錄音都有如神助般地一次OK。
無論如何,能比預期中順利就是好事,工作人員們吆喝著決定提早收班,要一塊去吃個提前的「慶功宴」。放下錄音重擔的慶太自然也開心,但這毫無陰影的喜悅只維持一會,直到他聽見龍一正在婉拒參加慶功宴的聲。
耳尖的慶太立即停下收拾物品的動作,抬頭望向不遠處、身邊圍了一團人的龍一那。
「龍一竟然不去?吃壞肚子了嗎?」
「你最近好像不大有精神,去放鬆一下聊一聊也好。」
工作人員七嘴八舌地勸說,但龍一依舊歉然地舉起抱歉手勢。
「今天是真的沒辦法,最近我姊過來東京,我早就答應她,等今天工作完要和他一起吃飯。」
一聽到是因著姊姊的因素,幾乎所有人都頓時露出「明白了」的神情;話題也轉為要他正式慶功宴可別再落跑之類的揶揄玩笑。
不過慶太並不在那些人之中。
低下頭去的龍一的笑顏複雜,以及更遠處、從頭到尾都彷彿事不關己的涼平的冷淡,慶太都盡數看在眼底。
他低頭將背袋拉鏈拉上時,又再度感覺到那打從心底冒出的波動微微……
慶太蹙起眉頭。
*
一群人熙攘喧嘩地離開休息室後,和經紀人說過什麼的涼平,刻意先留了下來。
看見涼平折返回來,像是知曉對方想法似地,龍一嘴角笑意稱不上是開心所致。
「怎麼回來了?」
「你明知故問,小龍。」
逕自動手幫忙龍一把散亂滿桌的物品收得靠近一些,好讓其能更快收拾到,涼平以面無表情的僵硬口吻回覆。龍一沒被涼平身上的魄力給嚇住,反而微笑地主動道出涼平沒說出口的問號。
「清子姊今天真的會來,那不是藉口。反倒是你如果也不去的話,大家──尤其是慶太,一定會起疑。」
「……我有請人幫我傳達晚點到。」
「今天的涼平,跟平常不同耶。」
龍一稍稍俯近身子,臉上的笑容轉成涼平熟悉的、帶有孩子性,惡質的笑容──那是龍一想惡作劇或是捉弄人時,會出現的那種笑容。
想要假裝不在意,涼平正想繼續幫忙他把東西收拾,伸出的手卻被龍一握住。
突如其來的舉動導致的驚嚇是避免不了,可讓涼平更驚訝的,是龍一掌心的溫度。
冷寒。
抬起眼瞼,涼平視線對上始終望著自己的龍一,後者眸中已不復存在適才那般惡質的玩笑意味。
「真的,不會有事的,涼平。」
「可是你的手──」
「因為我可沒抽到『大凶』啊。」
龍一沒頭沒尾、天外飛來的一句話,讓涼平的腦袋與思考瞬間停擺,然後怒氣才隨著頓悟,轟地從腦袋頂端炸開來。
「緒方龍一你這傢伙!我不會再幫你忙了。」
「哇哇哇別生氣、冷靜、冷靜。」
成功捉弄的龍一,露出許久未見的得意神情,也不忘要安撫涼平的怒氣。
被反將一軍的涼平,沒料想龍一會在此時突然提起周日時的事──那天他找龍一去附近神社祈福求籤。
那日涼平僅以含糊的「身邊朋友的事」為由問籤,卻抽到支不太吉利的大凶。這結果已讓涼平心情不太好,現在當事人自己還拿來開他玩笑。
其實龍一知道涼平問的方向約莫是什麼,可他不在意。
「不過,幸好我問的籤是好的。」
「……是嗎?」
涼平不太信任龍一所言,當下他沒親眼看見龍一取得的籤紙內容,等到他將那紙大凶綁縛於樹枝上後,龍一早已將籤條收起。
「真的、真的。好籤就表示一切都會好轉的。」
說著用一半謊言包裹的事實,繼續收拾自己物品的龍一對於成功轉移開涼平的注意力,鬆了口氣。
那支籤確實是好的,但他不是問自己的事。不過那些並不重要。
手上熟悉的冰冷,是在他來這裡的車上當時,所感覺過的同樣感覺;但在握住涼平溫暖的正常手溫前,他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掌已如此冰冷。龍一眨著眼,緩慢清空一切思緒。現在不能去想,不要去想,因為涼平會查覺。
他瞥眼手機,確認時間,「都這時候了,清子姊應該也快到了,你也趕快出發吧?」
對於龍一的催促,被他擺了一道、悻悻然的涼平僅抿著唇,沒有回應。
雖然涼平也知道如果遲到太久,會引起不必要的騷動,更不用說最近似乎若有所思的慶太可能會發現甚麼。可是涼平內心,從剛才就一直有一種感覺,想法,不斷湧上來。
那,是有什麼即將發生的預兆。
時序已然進入黃昏的落日光芒,穿過偌大玻璃窗,在休息室地板拉出長條的橘色色塊;餘暉盡頭落在龍一坐著的折疊椅旁,模糊的橘光覆蓋著他的輪廓,映在涼平眼底,跟他內心的不安成了呼應。
不安已經不只是隱隱作疼的存在,而是劇烈地,撼動著涼平。但門外走廊略遠處響起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正欲啟齒說出自己想留下的涼平話語。
聽來極為熟悉的獨特旋律,是慶太手機的,鈴聲。
